民国二十三年,豫西伏牛山下的王家村出了个有名的屠夫,姓王名奎,人送外号 “王一刀”。王奎宰牛整整三十年,手起刀落从无半分犹豫,村头那棵老槐树下的青石板,常年浸着暗红的血渍,连苍蝇都不敢在上面落脚。
这天三更天,地府阎王殿的青铜钟突然 “当” 地响了一声,殿外飘进来一缕带着血腥气的冤魂 —— 竟是头遍体鳞伤的老黄牛,跪在殿中泪如雨下,哭诉王奎三十年宰牛无数,自己三个孩儿都丧于他刀下,求阎王为万千牛魂做主。
阎王拍案而起,黑面泛出铁青:“阳间竟有这等造孽之徒!善恶终有报,传我命令,速派鬼差将王奎锁拿归案!”
没过多久,只见两个鬼差领了命令后,便马不停蹄地朝着阳间走去。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位经验丰富的老鬼差赵甲,他面色凝重,步履匆匆;而跟在他身后的,则是那位初出茅庐、刚当差没多久的孙乙。
赵甲一边快步前行,一边不停地搓着那双早已被冻得冰凉的手,嘴里还念念有词,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明显的发怵:“你这新来的小鬼啊,啥都不懂!要知道,这王奎可不是一般人呐!他宰牛都宰了整整三十年啦,你想想看,这三十年里,死在他那把宰牛刀下的牛,没有一千头也得有八百头吧!而且啊,他那把宰牛刀,可是用牛血整整磨了三十年呐,那煞气重得哟,简直能把咱们阴差的魂都给冲散咯!就凭咱们这点微末道行,要是不小心挨上那刀一下,那可就直接魂飞魄散啦!”
孙乙听得后背发凉,忙点头:“哥说的是,咱们到了先躲起来,等他松懈了再动手。”
两鬼差飘到王家村时,天刚蒙蒙亮,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王奎家的土坯房里飘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两人不敢耽搁,看见院里立着个半人高的旧木柜,慌忙钻了进去。柜子里堆着些旧衣物,还沾着些干硬的血痂,闻得两鬼差阵阵作呕。
没等多久,就听见院门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王奎扛着宰牛刀回来了。刀身裹着块黑布,却仍挡不住那股子慑人的寒气,每走一步,刀鞘就撞在石阶上,“当啷” 一声,听得柜里的两鬼差心头发紧。
“老婆子!温碗酒来!” 王奎一进门就把刀往案板上一剁,震得桌上的陶碗都发颤。今天雨大,买牛肉的人少,他蹲在灶房门口抽烟,脸色阴沉沉的。
里屋传来王奎媳妇的声音:“家里没柴火了,温不了酒。”
“没柴火?” 王奎猛地站起来,眼睛瞪得通红,一把抄起案板上的宰牛刀,“这破柜子挡在这儿占地方,劈了不就是柴火!”
话音刚落,柜里的两鬼差吓得魂都快飞了。赵甲哆哆嗦嗦:“他…… 他怎么知道咱们在这儿?这屠夫也太邪门了!” 孙乙早已吓得说不出话,两人连滚带爬地从柜子缝里钻出去,一溜烟逃回了地府。
阎王听了两鬼差的哭诉,眉头皱成了疙瘩:“一个阳间屠夫,竟有这般本事?传周判,你亲自去!”
周判领了命令,心里也犯怵,想起前两鬼差躲柜子被发现,索性绕到王奎卧房,钻进了床底下。床底积着层灰,还放着个装着牛骨的布包,腥味刺鼻。周判屏住呼吸,只盼着王奎早点睡。
傍晚时分,王奎喝了点冷酒,骂骂咧咧地进了卧房。“老婆子!有啥吃的?” 他往床上一坐,床板 “吱呀” 作响,吓得周判赶紧往里头缩了缩。
“没啥吃的,就剩点红薯干。” 媳妇的声音从外屋传来。
“红薯干?” 王奎勃然大怒,猛地一拍床板,“我看你是把好东西藏起来了!这床板松松垮垮的,我今天就把床拆了,看你还藏在哪!”
周判在床底下听得魂飞魄散,以为王奎要拆床抓他,心想这屠夫竟能看透床底,太吓人了!他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从床底溜出去,一路跑回地府,跪在阎王面前直喘气:“阎王爷,这王奎太邪门了,连床底下都能看见,小的实在拿他没办法!”
阎王这下也惊住了,沉吟半晌:“竟有这等事?本王亲自去会会他!”
阎王换了身便装,揣着勾魂令,飘到王家村时,天已经黑透了。他吸取前两人的教训,既不躲柜子也不藏床底,看见院里有口大水缸,便缩了身子钻了进去。水缸里的水冰凉,还飘着些菜叶,阎王屏住气息,只等王奎落单。
半夜时分,王奎醉醺醺地回来了,嘴里还哼着小调。他走到水缸边,抓起瓢想舀水喝,可瓢里的水洒了一地。王奎骂了句脏话,竟转身从案板上抄起那把宰牛刀,伸手就往水缸里插:“舀不着水?我把缸戳个洞,看你还怎么装!”
刀身刚碰到水面,水缸里的阎王就觉得一股刺骨的煞气冲了过来,浑身的阴力都快散了。他抬头一看,月光下,王奎的脸扭曲着,眼里满是凶光,那把宰牛刀泛着冷冽的光,离自己的头只有寸许。
“阎王爷啊,你可别戳!这缸破了,往后咋挑水啊!” 王奎媳妇听到动静,赶紧跑出来拦着。
王奎骂骂咧咧地把刀抽回来:“这破缸,留着也没用!哪天我非劈了它不可!”
水缸里的阎王早已吓得手脚发软,等王奎一走,赶紧遁地而逃。回到地府,他连拍了三下桌子:“罢了罢了!这王奎杀孽虽重,可他宰牛供阳间人吃食,若真把他抓了,阳间人没了牛肉吃,岂不乱了秩序?传令下去,撤回捉拿令,日后再议!”
众鬼差听得面面相觑,谁都知道,阎王这是怕了王奎那把宰牛刀。
后来,这事渐渐传到了王家村,村民们都说,王奎那把刀沾了太多牛血,连阎王都怕三分。王奎听了,只是嘿嘿一笑,照旧每天扛着刀去老槐树下宰牛,只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提过劈柜子、拆床、戳水缸的事。
至于那天水缸里的动静,王奎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差点一刀戳中了阎王。而地府里的那些阴差,往后再提起王奎,都得绕着走 —— 谁也不想再碰那把能冲散阴魂的宰牛刀。
民间故事,真假难辨,权当听个乐呵。只是自那以后,伏牛山下的人都知道,宰牛的屠夫,连阎王都得让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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