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北边的靠山屯,是个藏在长白山余脉里的小村子,冬天冷得能冻掉耳朵,夏天潮气裹着松针味,往骨头缝里钻。屯子东头有座破庙,就三间土坯房,屋顶漏着天,院里的老榆树歪歪扭扭,枝桠上总挂着些说不清的白絮,风一吹像飘着鬼影子。
庙里住着个女道姑,叫李清虚。听屯里人说,她是十年前从南方逃荒来的,穿件打补丁的青布道袍,手里总攥着柄磨得发亮的拂尘,头发用根木簪挽着,脸上没什么皱纹,看着也就四十来岁,可眼神里透着股同龄人没有的沉静。刚来时她谁也不认识,见破庙空着,就找了些干草堵了屋顶的窟窿,又在庙后开垦了两亩荒地,种些玉米土豆,算是安了家。
李清虚有本事,是屯里人慢慢发现的。前几年屯西头的狗蛋,跟着大人上山采蘑菇,撞见了熊瞎子,回来就高烧不退,夜里总喊 “有黑影子抓我”,找了好几个郎中都没用。狗蛋娘抱着孩子哭着来求李清虚,她就拿了张黄纸,用朱砂画了道符,烧成灰混在水里给狗蛋灌下去,又在孩子枕头底下压了块桃木片,第二天狗蛋就退了烧,也不喊黑影子了。打那以后,屯里谁家有邪乎事 —— 比如孩子受了惊吓、家里丢了鸡总找不着、甚至母猪不下崽,都往庙里跑。李清虚从不推辞,哪怕来人就拎棵大白菜、揣两个烤土豆,她也会认真帮着看,时间长了,她在屯里的威望比村长还高。
这天晌午,日头刚过头顶,李清虚扛着锄头去庙后地里除草。旁边地里的王秀莲也在薅玉米苗,见了她就喊:“李道长,歇会儿呗,我看你这油饼闻着香!” 李清虚笑了笑,从布兜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烙的油饼,还带着热乎气:“正好我烙得多,姐你过来一起吃。” 王秀莲乐呵呵地跑过来,俩人坐在地埂上,就着山泉水吃油饼。
正吃着,王秀莲忽然指着远处:“哎?那俩老太太是哪儿的?不是咱屯的吧?” 李清虚抬头一看,只见从屯口的方向,走来两个老太太。俩人都穿着花棉袄,一个围着蓝头巾,一个围着红头巾,走得慢悠悠的,可姿势怪得很 —— 夹着腿,像踩着棉花似的一蹭一蹭,看着不像是走路,倒像是飘。
“你吃你的,甭管。” 李清虚淡淡地说,手里的油饼没停,可眼神却沉了下来,拂尘的穗子不经意间晃了晃。
王秀莲没当回事,还在琢磨:“咱屯就这么几十户,谁家老太太我不认识?这俩看着面生得很。” 说话间,俩老太太已经走近了。王秀莲这才看清,俩人长得更怪了 —— 都是小三角眼,眼白多眼黑少,直勾勾地盯着人;嘴唇皱皱巴巴的,颜色发乌,远远看去像是长了圈黑胡子;脸又尖又瘦,下巴颏能戳死人,耳朵也尖溜溜的,耳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的红血丝,风一吹,耳朵尖还微微晃了晃。
她们走到李清虚和王秀莲跟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眼睛死死盯着俩人手里的油饼,嘴角似乎还往下滴着什么,王秀莲仔细一看,竟是透明的涎水,滴在地上没一会儿就没了影。
李清虚悄悄拽了拽王秀莲的衣角,示意她别出声。可王秀莲是个热心肠,见俩人盯着油饼,就说:“大娘,你们是不是饿了?俺们这油饼也不多,要不分你们一块垫垫肚子?”
这话刚说完,李清虚又拽了她一把,声音压得低:“姐,别说话,听我的。” 她盯着俩老太太,手悄悄摸向了腰间 —— 那里藏着个小布包,装着朱砂和桃木钉。
“你是庙里头那个道姑吧?” 终于,围红头巾的老太太开口了,声音又尖又细,像用指甲刮木头,“俺俩有事找你。”
“找我何事?” 李清虚坦然应着,心里已经有了数 —— 这俩东西,身上带着股子骚臭味,不是人。
“俺们从二龙山来的。” 围蓝头巾的老太太接着说。
王秀莲吃了一惊:“哎哟!二龙山离咱这儿好几十里地呢,你们俩老太太走着来,不得走一天?”
围蓝头巾的老太太突然乐了,笑声像夜猫子叫:“不用走!俺俩半个时辰就能到!”
“你闭嘴!” 围红头巾的老太太突然抬腿,狠狠踢了蓝头巾老太太一脚,那力道看着不大,可蓝头巾老太太竟 “哎哟” 一声,差点摔在地上 —— 要知道,俩人看着都瘦得没几斤肉,哪来这么大劲?
王秀莲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红头巾老太太又说:“俺们…… 俺们走了一天。” 她说话时,眼神飘了飘,嘴角的涎水又多了些。
李清虚盯着她们的嘴,鼻间的骚臭味更浓了 —— 是狐臭味。她忽然笑了,故意提高声音:“二位腿脚够利落的,好几十里地半个时辰就到,难道你们不是人?”
“大妹子!你咋这么说话!” 王秀莲赶紧捅了捅李清虚,“再咋说也是老人家,可不能这么冒犯!”
可这话一出,红头巾老太太却不生气,反而点了点头,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狠劲:“要不说道姑厉害呢!俺们也不瞒你,听说你会道法,能驱邪,俺们胡门姐姐说了,想在你们屯收个弟子,得先过你这关。今天俺俩来,就是想跟你较量较量,看看你这本事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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