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 年深秋的沈阳,夜雨缠缠绵绵,把新城子到清水台的公路泡得发黏。老周捏着方向盘的手泛着凉,出租车的雨刷器有气无力地扫着玻璃,刮不尽的水雾里,路灯光晕都透着股死气。他开夜班五年,从没见过这么邪性的天 —— 雨丝落在车顶不是 “沙沙” 声,倒像有人用指甲轻轻挠着铁皮,听得人后颈发紧。
夜里十一点多,车子刚过铁道口,老周眼角突然瞥见路边站着个影子。他踩了脚刹车,借着昏黄的车灯细看:是个穿白连衣裙的女人,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肩上,脑袋垂得快抵到胸口,右手抬着,动作缓慢得不像活人在招手。雨这么大,她的裙子却没怎么湿,白得晃眼,像裹了层霜。
“姑娘,去哪儿?” 老周降下车窗,冷风裹着雨丝灌进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女人没抬头,声音轻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殡仪馆。”
老周心里 “咯噔” 一下。这大半夜的,谁会往那种地方跑?他刚想找借口拒载,女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百元钞,指尖泛着青白色,把钱递到车窗边:“师傅,麻烦了。”
九十年代末的三百块,抵得上老周三天的收入。他咽了口唾沫,接过钱的瞬间,只觉得那纸币凉得刺骨,像刚从冰窖里拿出来。“行,上来吧。” 他把钱塞进口袋,安慰自己:说不定是殡仪馆的临时工,夜里来换班的。
女人坐到后排,车门关上时,老周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 —— 她还是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点苍白的下巴。车里静得可怕,只有雨刷器的声音反复拉扯着神经。老周想打破沉默,又问了句:“这么晚去殡仪馆,是有急事?”
后排没动静。
“姑娘?” 他又喊了一声,后视镜里的女人依旧纹丝不动,像尊摆着的木偶。老周心里发毛,不敢再说话,只盼着快点到地方。
车子驶进殡仪馆后门那条小路时,老周的出租车突然抖了一下,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跳动,几秒后又恢复正常。他正纳闷,女人突然开口:“师傅,你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出来。” 声音还是那么轻,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劲儿。
老周看着眼前黑漆漆的殡仪馆大门,铁栅栏上的尖刺在雨里泛着冷光。“行,我等着。” 他心想正好省了空跑回去的油钱,没多想就点了头。
女人推开车门,脚步轻得没有声音,几步就走进了殡仪馆的阴影里,转眼没了踪影。老周点了根烟,烟刚抽了一半,就见远处晃来个手电筒的光。是个穿保安服的男人,五十多岁,腰间别着橡胶棍,走近了才看清,是殡仪馆的夜班保安老刘。
老刘看到老周的出租车,先是一愣,随即皱着眉走过来:“大半夜的,你在这儿干嘛?”
“我送个人过来,你们这儿的工作人员,说进去取点东西。” 老周指了指殡仪馆大门。
老刘的脸 “唰” 地沉了下来,手电筒的光晃到老周脸上,亮得刺眼:“工作人员?小伙子你逗我呢?我们殡仪馆夜班就我一个保安,哪来的其他工作人员?”
老周心里一紧:“不可能啊,刚进去的,穿白裙子的姑娘,还给了我三百块钱……”
“白裙子?” 老刘的声音突然变了调,手电筒光抖了抖,“你是从哪个门进来的?”
“就这边的后门啊,门没锁。” 老周指了指身后的铁门。
老刘突然提高了嗓门:“放屁!这后门三个月前就坏了,一直锁着,钥匙只有我有!你怎么可能从这儿进来?”
两人吵了起来,雨声里夹杂着老刘的吼声,惊得远处的树林里飞起来几只夜鸟。吵到最后,老刘喘着气说:“行,你说有人进去了,咱俩进去找!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这儿装神弄鬼!”
老周硬着头皮跟着老刘往里走。殡仪馆的院子里积着水,每走一步都 “啪嗒” 响,像有人跟在身后。老刘的手电筒光扫过一排平房,窗户里黑得像窟窿,风从门缝里钻出来,发出 “呜呜” 的哭声。“你说的人呢?” 老刘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两人找了办公室、停尸间,连杂物房都翻了,连个人影都没有。最后走到骨灰盒寄存处,老刘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香灰和霉味的冷气扑面而来。架子上摆满了骨灰盒,每个盒子前都贴着照片,手电筒的光扫过那些黑白照片,一张张人脸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狰狞。
“你看清楚了,这儿有你说的姑娘吗?” 老刘的声音有些发颤。
老周眯着眼,顺着光柱一张张看过去。突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 最里面一层的架子上,一个黑色骨灰盒前的照片,赫然就是刚才上车的白衣女人!照片里的她笑着,和夜里低着头的样子判若两人,可那双眼睛、那截苍白的下巴,老周绝不会认错!
“是…… 是她!” 老周的手指着照片,胳膊抖得像筛糠,话都说不完整,“就…… 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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