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叔是2010年秋去的城郊屠宰场干活,这事说起来纯属偶然。他之前在工地绑钢筋,从架子上摔下来伤了腰,重活干不了,经村支书介绍,才谋了个守夜的差事。那地方离市区二十多里地,三面靠荒坡,一面临着条常年浑浊的小河,白天都透着股阴森气,更别说夜里了。
去之前村支书特意嘱咐,说那地方邪性,前几任守夜的都没干满一个月,有个老头还吓疯了,让我叔多留心,实在不行就赶紧回来。我叔那时候四十出头,正是不信邪的年纪,拍着胸脯说“都是封建迷信”,收拾了铺盖卷就去了。
屠宰场的规模不算小,有三间屠宰车间,一个待宰棚,还有几间工人宿舍,我叔住的是最靠里的一间,窗户正对着屠宰车间的后墙。老板姓曹,是个精瘦的老头,说话尖声尖气的,领着我叔熟悉环境时,反复强调三条规矩:第一,夜里十二点后不准进屠宰车间;第二,每天下午五点必须去院子中央敲三下铜锣;第三,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能开后窗看。曹老板说着,指了指院子里那口挂在木架上的铜锣,铜绿斑驳,边缘还沾着些暗红的印记,看着有些年头了。
“这铜锣是镇煞的,”曹老板抹了把铜锣上的灰,“以前没人敲的时候,夜里总出怪事。”我叔没接话,心里只觉得是老板故弄玄虚,无非是怕他夜里偷懒。
头几天相安无事。我叔的工作很简单,白天打扫院子,检查电路,晚上就待在宿舍里看电视,到点就去敲锣。那铜锣敲起来声音沉闷,不像寻常铜锣那般清脆,三声敲完,余音能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绕好久。屠宰场里常年弥漫着一股洗不掉的腥臭味,混合着血腥味和动物粪便的味道,刚开始我叔还觉得恶心,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转折发生在第七天夜里。那天下午下了场小雨,空气湿冷,我叔敲完铜锣回到宿舍,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待宰棚方向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不是猪牛羊的叫声,而是一种像是铁链拖动的声音,“哗啦——哗啦——”,断断续续,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叔起初没在意,以为是风吹动了棚里的栏杆。可那声音越来越近,渐渐到了宿舍门口,接着就停在了后窗外面。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曹老板说的“不准开后窗”,可那好奇心就像猫爪子挠似的,实在按捺不住。他悄悄起身,走到后窗边,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拨开了窗帘一角。
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荒坡上的坟茔隐约透着点惨白的光。我叔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啥也没看见,正要放下窗帘,突然瞥见窗户玻璃上映出一个影子。那影子很高,佝偻着身子,像是浑身挂着湿漉漉的布条,正一动不动地对着窗户。我叔吓得一哆嗦,猛地松开窗帘,后背瞬间沁出了冷汗。
他回到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那影子还在外面。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那铁链拖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慢慢朝着屠宰车间的方向去了,还夹杂着几声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是动物的哀鸣,又像是人的啜泣。我叔蒙在被子里,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一早,我叔去院子里查看,发现待宰棚的门开着,地上有几串湿漉漉的脚印,像是光着脚踩出来的,一路延伸到屠宰车间门口。他壮着胆子走进屠宰车间,里面空荡荡的,地上的血槽里积着暗红色的污水,墙角堆着些生锈的铁钩和刀具。突然,他注意到其中一个铁钩上挂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是一缕湿漉漉的黑色长发,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还带着股腥臭味。
我叔心里发毛,赶紧去找曹老板。曹老板听他说完,脸色沉了下来,半晌才说:“那是以前一个女工留下的,好几年前了,在车间里出事了。”我叔追问详情,曹老板却不肯多说,只反复叮嘱他以后千万别开后窗,也别多管闲事。
从那天起,屠宰场里的怪事就越来越多了。有时候夜里,我叔会听见屠宰车间里传来刀具碰撞的声音,还有水流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清洗地面。他趴在门缝里往外看,能看见车间里的灯忽明忽暗,隐约有个模糊的身影在里面走动,可等他壮着胆子推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的血槽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有一次,他夜里起来喝水,看见院子里的铜锣自己动了起来,“哐——哐——哐——”,自动敲了三下。那声音比他平时敲的要响亮得多,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敲完之后,待宰棚里突然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猪叫声,像是有无数头猪在同时哀嚎,可我叔明明记得,待宰棚里早就空了,这几天根本没进过牲畜。
更吓人的是半个月后的一个雨夜。那天晚上雷声滚滚,大雨倾盆,我叔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心里格外不安。突然,他听见宿舍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股冰冷的湿气涌了进来,还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他猛地睁开眼,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床边,穿着一身湿透的蓝色工装,头发耷拉在脸上,看不清模样,只有一双惨白的手伸在前面,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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