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从不信怪力乱神,直到二十岁那年夏天,跟着我爸回了趟他的老家——四川北部的深山,那个地方连导航都搜不明白。这事过去快十年了,我现在偶尔还会在梦里听见雨声,一睁眼就想起那间漏风的老屋,还有后山那条走不完的泥路。
我爸是村里为数不多考出去的大学生,自打我记事起,我们只回过两次老家。这次回去是因为爷爷病重,弥留之际总念叨着“后山的灯”“该来的躲不掉”,我爸放心不下,带着我连夜赶了十几个小时的路,到村里时已经是傍晚,天阴得像泼了墨。
村口接我们的是二伯,一个皮肤黝黑、背有点驼的庄稼汉。他看见我们,脸上没多少笑意,只是闷声说:“爸还吊着口气,就等你们了。”村里的路是土路,被前几天下的雨泡得泥泞不堪,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二伯往村里走,两边的房屋都是老土坯房,墙皮斑驳,窗棂上糊着的纸已经发黄发脆,风一吹就哗啦响。
路过村头那片开阔地时,我看见几个老人坐在石头上抽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们,那眼神让我浑身不自在。二伯低声跟我爸说:“村里这阵子不太平,前几天李家小子进山放牛,到现在还没回来,村里人找了好几天,只在山脚下捡到了他的草帽。”我爸皱着眉问:“报公安了吗?”二伯叹了口气:“报了,来了两拨人,山里路难走,搜了两天没结果,只能回去了。老人们都说,是后山的东西出来收人了。”
我当时只觉得是村里人迷信,没往心里去。爷爷住的老屋在村子最里头,紧挨着后山,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屋檐下挂着几串风干的玉米,墙角堆着一堆柴火,看起来很久没人打理了。进屋后,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和霉味扑面而来,爷爷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呼吸微弱,眼睛半睁着,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我爸上前握住爷爷的手,哽咽着说:“爸,我回来了。”爷爷像是有了点力气,缓缓转过头,眼神落在我身上,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嘴里喊着:“别让他去后山……别让他看见那灯……”二伯赶紧上前按住他:“爸,你别激动,孩子不会去后山的。”爷爷喘着粗气,指着窗外的后山,眼神里满是恐惧,没一会儿就又昏了过去。
当晚我们就在老屋里住下了。老屋是木结构的,分上下两层,我住二楼靠里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掉漆的桌子,墙角有个旧衣柜,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夜里,山里的风很大,吹得窗户吱呀作响,像是有人在外面推门。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房间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潮湿的泥土混着淡淡的腥气。
大概凌晨两三点钟,我迷迷糊糊听见楼下有脚步声,很轻,像是有人穿着布鞋在走动。我以为是二伯起来照看爷爷,没在意,可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竟然走上了楼梯。楼梯是木制的,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脚步声停在了我的房门口,我屏住呼吸,心里有点发毛。房间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我能感觉到门口站着一个人,隐约能闻到一股和房间里一样的腥气。我不敢出声,紧紧闭上眼睛,过了大概几分钟,那脚步声又慢慢走远了,下楼去了。
我吓得浑身是汗,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第二天一早,我问二伯昨晚是不是起来过,二伯摇摇头说:“没有啊,我守着爸守到后半夜,实在困得不行才在旁边躺了会儿,没上楼。”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我听错了?可那脚步声那么真实,绝不可能是幻觉。
吃过早饭,村里的王婆婆来看爷爷。她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眼睛却很亮,看我的时候眼神怪怪的。她拉着我爸的手说:“大侄子,不是我说你,这时候不该带孩子回来。后山的东西闹得厉害,李家小子就是被它勾走的,你家娃年轻,阳气盛,容易被盯上。”我爸皱着眉说:“王婶,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有什么鬼神之说,李家小子多半是走丢了。”
王婆婆叹了口气,没再争辩,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递给我说:“孩子,这个你拿着,是我求来的平安符,戴在身上,能挡挡邪气。”我接过红布包,感觉里面是个小小的木牌,有点沉。我本来不想戴,可看着王婆婆严肃的表情,还是道谢收下了,偷偷塞进了口袋里。
当天下午,天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一直下到傍晚还没停。爷爷的病情越来越重,医生来看过之后,摇摇头说让我们准备后事。我爸和二伯在楼下忙着联系亲戚,我在房间里待着心烦,就想出去透透气。
院子里的雨不大,我撑着伞走到门口,忍不住朝后山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山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茂密的树林,雨雾缭绕,看起来阴森森的。就在这时,我突然看见后山半山腰的地方,亮起了一盏灯,昏黄的颜色,像是蜡烛的光,在雨雾中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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