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我在海口琼山做摄影记者,专门跑城市风貌改造的选题,也就是那年夏天,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了红城湖中心的那栋鬼楼。现在想想,当时要是听了老街阿公的劝,转身就走,后面那些毛骨悚然的经历,或许就都不会发生了。
红城湖不是天然湖,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人工挖的,湖心岛原本规划的是水上乐园,后来被商人租下来改建成了度假酒店。这些背景资料是我从区政府档案室查的,当时我正跟着拍红城湖公园改造的新闻,每次站在湖边取景,总能看见湖中心那栋孤零零的建筑。它就杵在绿树掩映的小岛上,外墙斑驳得像褪了皮的蛇,玻璃大多碎了,黑洞洞的窗口对着湖面,远远看去,像一只睁着的死鱼眼。
“那楼邪性得很,别靠近。”第一次听到这话,是从负责公园保洁的陈叔嘴里说的。那天我拍完照在湖边洗手,陈叔划着小船过来清理湖面垃圾,看见我镜头对着湖心岛,赶紧摆手。他说这楼烂尾快十年了,最早是个五星级酒店,后来老板借高利贷周转,遇上金融危机资金链断了,法院判给了放贷公司,折腾几年还是没做起来,最后就扔在那了。“湖里死过不少人,有跳湖的,有游泳溺亡的,还有早年渔船翻了没捞上来的,都绕着那楼转。”陈叔的船桨划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前两年有人想进去探险,结果在里面迷了路,喊到嗓子哑才被人救出来,出来后就疯疯癫癫的,说看见白影子追着他跑。”
我那时候年轻气盛,总觉得这些都是民间传言,没当回事。做记者的职业病,越神秘的东西越想探个究竟。我查了资料,这楼2002年被千玺实业买下,老板姓李,借了一千万高利贷,月息五分,2008年到期还不上,产权就易主了。后来新主人三次扩建,把面积从六千多平扩到两万平,可生意一直惨淡,最后干脆弃置了。2019年政府想以1.2亿征收,业主非要2.6亿,谈不拢就搁置了,通往小岛的唯一通道也被封了。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进去看看的,是老街茶馆里一位阿婆的话。那天我去采访老居民,阿婆八十多了,一辈子住在红城湖边上。她说这楼刚建的时候,就出过怪事。“九十年代初那会,还是西游记宫游乐园,有个小孩在里面失踪了,找了三天三夜,最后在阁楼的储藏室里找到了,眼睛闭着,嘴里念念有词,说有个穿红裙子的阿姨给她糖吃。”阿婆喝了口茶,手指着湖心岛的方向,“后来游乐园倒闭,改建成酒店,有客人住进去,半夜听见女人哭,还有人说洗澡的时候,花洒会自己打开,镜子里能看见别人的影子。”
七月中旬的一个下午,我借着拍摄公园改造的名义,找施工队借了艘小船,说是要拍湖心岛的特写镜头。施工队的队长劝我:“小伙子,真别去,那地方阴气重,我们施工都绕着走。”我笑着谢了他,还是撑着船往小岛划去。海南的午后阳光毒辣,可越靠近小岛,越觉得凉快,不是树荫下的清爽,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小岛不大,四周长满了热带植物,藤蔓缠绕着栏杆,杂草快有半人高。通往大楼的路被铁丝网封着,上面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铁丝网锈迹斑斑,有个地方被人剪开了一个口子,刚好能容一个人钻进去。我钻进去的时候,衣服被铁丝网勾破了,胳膊上划了一道血痕。
大楼的大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霉味夹杂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还带着点淡淡的腥气,像是湖水的味道。大厅里空荡荡的,地面铺着的大理石砖裂了不少,上面落满了灰尘和枯枝败叶。曾经的前台只剩下一个破败的木质柜台,上面的玻璃碎了一地,角落里堆着几张发霉的沙发,布套烂得露出了里面的棉絮。阳光从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尘埃,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拿着相机四处拍摄,大厅的天花板有不少地方塌陷了,露出里面的钢筋。墙上还残留着当年酒店的宣传画,画里的海滩美女笑容灿烂,和眼前的破败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顺着楼梯往上走,楼梯扶手锈迹斑斑,一摸一手红锈。每走一步,楼梯板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在空旷的大楼里回荡,格外刺耳。
二楼是客房区,走廊两边的房间门大多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床上的被褥发霉发黑,墙角结着蜘蛛网,有的房间里还留着游客的遗物,一只破旧的拖鞋,一个掉了底的行李箱,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的笑容,背景正是这栋酒店。我走进一个靠窗的房间,窗户对着红城湖,湖面波光粼粼,可从这里看出去,湖水是深绿色的,透着一股诡异。突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走路。我猛地回头,走廊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或许是风吹的,我安慰自己,可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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