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西北五十里,萧县城外。
泗水支流如一道白色的绸带,自萧县城西蜿蜒而过,连通着下游的彭城。
这座沛国境内的城池,虽属沛国相陈应辖制,地理上却更像是彭城伸向西北的一只触角——离彭城太近,水路陆路皆易通达,也因此成了攻击彭城最理想的前进基地。
战云密布,杀声盈野。
城头残缺的“吕”字旗在硝烟中无力地垂卷,而城外,黑色的曹军浪潮正一波猛似一波地拍击着萧县并不算特别高耸的城墙。
于禁勒马立于临时垒起的土台之上,玄甲凝霜,面色冷峻如铁。
他身后的“于”字大旗在初冬的寒风中猎猎狂舞,旗角指向的方向,兖州精锐步卒正以严整的阵型轮番扑城。
乐进身先士卒,亲率敢死之士攀附云梯。
他矮壮的身影在梯顶闪转腾挪,避开砸下的擂石,嘶吼声压过金铁交鸣:“登城!先登者重赏!”
城头守军拼死抵抗,滚木、热油、箭矢如雨落下,不断有曹军士卒惨叫着跌落,但后续者踩着同袍的尸身,依旧疯狂向上涌去。
李典位于稍后一处坡地,指挥着三个弓弩方阵进行压制射击。
“嗡——嗖!”箭矢破空的尖啸连绵成片,黑压压的箭云掠过半空,然后狠狠钉在城垛、盾牌和血肉之躯上。
城头守军的反击因此被削弱,但仍有零星的箭矢从垛口飞出,射入曹军冲锋的队列。
战况惨烈,但于禁的眉头却微微蹙起,目光越过沸腾的战场,投向东南彭城方向,又扫过泗水支流平静的水面。
太顺利了——或者说,抵抗虽烈,却透着一股“有限”的意味。
萧县是彭城门户,沛国相陈应、彭城相张辽,皆非庸碌之辈。
若真心要守,岂会只留这些守军?
援军何在?
泗水之上,为何不见彭城方面遣一船一筏来扰?
“报——!”一名斥候飞马至于禁面前,滚鞍下拜,“将军!曹纯校尉已率虎豹骑全部精锐,趁我军正面强攻吸引注意,自西侧芦苇荡潜行绕过萧县,现已直插彭城外围!途中与张辽所部小股游骑遭遇,发生短暂交锋,互有损伤。虎豹骑已按计划,占据彭城以北三十里处的孟家寨,控扼水道陆路岔口,正在建立前哨营垒!”
于禁眼神微凝。张辽的游骑出现了,却只是“小股”,且“互有损伤”后便退去。
“知道了。”于禁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传令子和(曹纯):孟家寨位置紧要,务必扎稳营盘,广布斥候,窥探彭城虚实,震慑其外围即可。他的任务是钉子,是眼睛,而非拳头。尤其告诫他,未得我令,绝不可与张辽主力贸然浪战,彼辈骑战娴熟,不可小觑。”
“诺!”
“还有,”于禁补充道,目光转回正面血肉横飞的城墙,“萧县城墙虽非天险,但如此蚁附强攻,徒耗我士卒性命。既然陈应、张辽默契地以此城为弃子,欲耗我锐气、滞我兵锋……”他顿了顿,冷硬的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那我便以雷霆之势,碾碎这颗棋子,告诉他们,这般算计,徒劳无功。”
“遵命!”斥候领命,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于禁不再言语,重新将全部注意力投向战场。
乐进部似乎已在城头西北角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正在与守军血肉相搏,竭力扩大。
守军的军官在城楼上来回奔走,声嘶力竭地调兵堵漏,但曹军后续梯队正源源不断涌向那个缺口。
弃子么?
于禁心中冷笑。
沛国相陈应,想保存实力,固守沛县根本。
彭城相张辽,欲收缩防线,倚坚城挫我锐气。
将萧县作为缓冲,牺牲一部,以空间换时间,确是稳重之策。
只是,你们舍得这“弃子”,我麾下的儿郎,却不能白白流血。
萧县必须尽快拿下,而且要打得狠,打得快,打掉彭城守军可能残存的侥幸,也让那两位“默契”的相国看看,曹操大军的兵锋,不是一道浅浅的缓冲地带所能抵挡。
他抬手招来传令官:“告诉乐文谦(乐进),一个时辰内,我要看到‘于’字旗插上萧县北门城楼。李曼成(李典)弓弩全力掩护,后续梯队准备,缺口一旦稳固,立即投入,扩大战果!”
“得令!”
命令逐级传达,曹军的攻势陡然再增三分暴烈。
战鼓声、喊杀声、惨叫声、城墙在重击下的呻吟声,混成一片死亡的交响,沿着泗水支流,隐隐向下游的彭城方向荡去。
于禁挺直脊梁,如磐石般立于将台。
东南方,天地交接处,彭城的轮廓仿佛已在想象中浮现。
张辽,张文远。 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萧县你可以弃,但彭城,你弃得起么?
待我碾碎此城,大军沿泗水直下,你我之间,便再无缓冲。
届时,且看是你彭城坚壁利,还是我兖州儿郎剑锋寒!
沛县,曹操中军大营。
与萧县的战火喧嚣不同,这里的气氛肃穆而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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