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际,那浓得化不开的墨色,终于开始一丝丝地褪去,边缘被染上了一种如同稀释过的血水般的微红。
这微弱的光线,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让这片浸透杀戮**的土地显得更加苍凉和诡异。
相县城墙的阴影被拉得很长,像是一道道漆黑的伤疤,烙印在冰冷的大地上。
旷野中弥漫着破晓前特有的寒意,露水凝结在枯草断戟之上,折射着微弱而冰冷的天光。
就在这片死寂即将被黎明彻底吞没的前一刻——
“嘎吱——吱——呀——”
一阵沉闷得令人牙酸、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绞盘转动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这维系已久的死寂!
那声音并非瞬间爆发,而是带着一种令人齿冷的、缓慢而坚定的摩擦质感,像是巨兽的獠牙在刮擦着骨骼。
不仅城头上的守军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城外远处袁军前沿营寨里那些最警觉的哨兵,也猛地一个激灵,睡意全无,惊疑不定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相县南城门!
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兵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喉咙发干,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这仅仅是开始!
“轰!!!!!!”
一声更加巨大、更加震撼人心的轰响接踵而至!
仿佛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发出了挣脱束缚的咆哮,又像是天穹本身裂开了一道缝隙!
相县那两扇平日里需要数十人合力才能推动的城门,此刻向着两侧轰然洞开!
没有战前例行的叫阵喧嚣,没有试探性的佯攻骚扰。
这突如其来的的破关,本身就是一种最直接的宣战!
城门之后,是一片比外界夜色更加浓重、更加凝实的黑暗!
那黑暗仿佛拥有生命,在翻滚,在涌动,压抑着一种即将毁灭一切、喷薄而出的恐怖杀意!
那是无数甲胄、兵刃以及更可怕的战斗意志凝聚成的实体!
下一刻,这充满杀意的黑暗,便被一道更加炽烈的光芒刺破!
吕布一马当先,如同从幽冥深处踏出的战神!
他身披全套闪烁着幽冷寒光的精锻铁札甲,猩红色的织锦披风在身后被疾风拉成一道熊熊燃烧的血色烈焰,猎猎作响,仿佛要将这晦暗的天地都点燃!
头顶锃亮的铁胄,在城门洞内摇曳火把与外界熹微晨光的共同映照下,反射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刺目光芒!
他手中那杆威震天下的方天画戟,巨大的戟刃朝上,斜指苍穹,冰冷的弧线仿佛要引下九天神雷,将一切敌人碾为齑粉!
他胯下的赤兔马,此刻更像是一团真正燃烧的火焰!
它脖颈强健的肌肉贲张,油亮的毛皮下仿佛流淌着熔岩,鬃毛如火浪般飞扬,碗口大的四蹄每一次有力地踏击在城门洞内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都迸溅出肉眼可见的金色火星,发出如同连环闷雷擂响般的沉重巨响!
这声音不仅敲击着地面,更敲击在每一个目睹此景的人的心头,整个城门楼似乎都在随着这匹神驹的奔腾而微微震颤!
“杀——!!!”
伴随着吕布一声如同平地惊雷、足以穿云裂石的怒吼,他身后早已将战意积蓄到顶点的军队,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这声怒吼不仅仅是命令,更是一种宣告,一种毁灭降临的序曲!
紧随其后,亲卫将领陈卫、李黑率领的两百亲卫铁骑,如同紧紧依附于箭矢之上的钢铁翎羽,轰然涌出!
这些百里挑一的悍勇士卒,人与马皆披重甲,冰冷的铁甲覆盖了全身绝大部分要害,只露出一双双燃烧着战火的眼眸。
他们冲锋起来的阵型紧密无比,沉重的马蹄声汇成一片滚雷,如同一堵压抑到了极点、骤然释放的移动铁墙!
他们是吕布最信任的刀刃与坚盾,不仅要以自身强大的冲击力进一步撕开主将轰出的缺口,更要以绝对的忠诚与武勇,拱卫在那道赤色流光的左右,确保这柄天下最锋利的锋矢之尖,永不卷刃,永不停滞!
他们沉默着,但那股凝聚的煞气,比任何呐喊都更令人胆寒。
第三波涌出的,是秦谊、庞舒率领的一千并州轻骑。
他们如同决堤洪流中自然而然分出的两道黑色闪电,甫一出城,便凭借超凡的速度与灵巧,自亲卫铁骑那厚重阵型的两侧急速掠出。
与重骑的碾压式推进不同,他们更像是一片迅速弥漫的死亡阴影,向着战场的左右两翼全力展开。
马蹄践踏着潮湿的泥土,发出噗噗的闷响,骑士们伏低身体,尽量减少风阻,目光如电,扫视着前方混乱的敌营。
他们的任务并非正面撼动敌军坚实的阵线,而是要像一双迅速张开的、由精铁和意志编织的死亡之翼,遮蔽战场侧翼,驱散敌人的游骑斥候,更要用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窥探着敌军阵线上任何一丝细微的混乱与可供切入的薄弱环节。
他们是战场上的幽灵,随时准备着,一旦中军主力创造出战机,他们便会化作致命的匕首,切入、分割、搅乱,直至将局部的混乱扩大为整体的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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