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四月十五,卯时。
天刚蒙蒙亮,东宫偏殿的窗纸已透出一层淡淡的鱼肚白。檐角的铜铃被晨风吹得轻响,惊起了廊下几只栖息的麻雀,扑棱棱扇着翅膀飞向天际,却带不走殿内一丝沉凝的气息。
朱允凡缓缓睁开眼,窗外的微光恰好落在他脸上,映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睫毛轻颤间,那双属于八岁孩童的眼睛里,藏着两个成年人的审慎。
脑海里,那个冰冷的机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双魂系统正在激活中……激活进度:12%……】
“这系统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才能好?”富秋兴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在意识里敲着“桌子”,“要是现在能有个数据分析模块,吕氏那点小动作根本瞒不过咱们。”
董健倒是沉得住气,借着朱允凡的记忆梳理着眼前的局面:“急也没用,12%总比昨天的1%强。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状况——咱们‘死而复生’的事,吕氏肯定起了疑心,昨晚她回去后,保不齐就在盘算下一步了。”
两人的意识在这具身体里交融了一夜,虽偶有分歧,却已默契渐生。董健熟稔明史脉络,富秋兴擅长逻辑推演与风险评估,倒像是天生的搭档,在这具稚嫩的躯壳里搭建起无形的攻防体系。
“说起来,咱们现在这身份倒是有点意思。”董健忽然轻笑,“朱允凡,太子嫡长子,按礼法本该是铁板钉钉的继承人。可历史上他早夭,才让朱允炆捡了便宜。现在咱们来了,这历史怕是要拐个大弯了。”
富秋兴调出朱允凡记忆里的家族图谱,指尖在意识中虚点:“关键变量太多。朱标身体不好,能不能熬过这个四月都说不准;马皇后看似慈和,能在朱元璋身边坐稳后位几十年,绝非等闲之辈;还有那个朱允通,才三岁,是咱们唯一的亲弟弟,常氏母妃……对了,朱雄英还得一年多才能出世,这些人都必须护住。”
提到朱允通,朱允凡的指尖微微动了动。记忆里,那个扎着总角的小不点总爱跟在他身后喊“大哥”,眉眼间像极了他们的嫡母常氏。昨晚他“昏迷”时,隐约听到殿外有细碎的啜泣声,想来就是这个弟弟。
“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董健分析道,“直接告诉朱元璋或朱标‘吕氏下毒’?不行。一来没证据,二来吕氏是朱允炆生母,朱标向来重嫡庶之别,未必会信一个‘刚醒’的儿子的话。弄不好还会打草惊蛇,让吕氏更快下手。”
富秋兴补充:“更危险的是,咱们两个灵魂的事绝不能暴露。在这个时代,‘中邪’‘妖异’的罪名足以让整个东宫嫡系万劫不复。”
两人沉默片刻,意识里仿佛有棋盘铺开,落子声清脆。
“第一步,伪装。”董健率先落子,“继续扮演‘病愈’的皇长孙,弱化存在感,让吕氏放松警惕。同时,要让常氏母妃、马皇后和朱标看到咱们‘懂事’‘体弱’的一面,博取同情分。”
“第二步,取证。”富秋兴紧接着落子,“吕氏敢下毒,绝不会只做一次。她肯定留有后手,或许是药材、或许是心腹。得想办法找到证据,最好能让她的人自曝其短。”
“第三步,结盟。”董健再落一子,“单打独斗太难。常氏母妃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女儿,常家在军中势力不小,是天然的盟友。马皇后疼孙子,只要让她看出吕氏的不对劲,自有她主持公道。朱标……得想办法让他意识到,咱们兄弟俩活着,对他、对大明都更重要。”
“最后,护佑。”富秋兴落下关键一子,“无论计划怎么变,必须保证常氏、朱标、马皇后、朱允通活着。这是朱允凡的执念,也是咱们能在这乱世立足的根基。”
四个棋子落定,棋局初成。朱允凡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身体里那股因中毒残留的滞涩感似乎都消散了些,掌心却沁出一层薄汗。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着宫女低低的说话声:“……侧妃娘娘派人来了,问皇长孙醒了没。”
“刚醒没多久,皇后娘娘和常妃娘娘都还在里间守着呢,让他们在外头等着。”另一个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冷淡。
朱允凡眼底寒光一闪。来得真快,连喘息的间隙都不肯给。
他重新闭上眼,调整呼吸,让脸色看起来依旧苍白虚弱,只留一丝眼缝观察着殿内。
里间的软榻上,马皇后正握着常氏的手低声劝慰。常氏眼眶红肿,显然是哭了一夜,听到外间动静,她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警惕:“母亲,吕氏又派人来了。”
马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玉镯,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让她等着。凡儿刚醒,最忌惊扰。”
朱允凡心里微暖。马皇后这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实则已在敲打吕氏——皇长孙现在是她罩着的。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马皇后和常氏又叮嘱了几句,才带着人离开。临走前,马皇后特意让贴身宫女留下:“仔细伺候着,但凡有一点动静,立刻去坤宁宫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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