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带着砂砾,刮在人脸上像刀割。朱允凡站在宣府卫的烽火台上,望着远处连绵的草原——往年这个时节该是碧草连天,此刻却只剩枯黄的草根,被风卷着滚过裸露的土地。了望兵刚送来急报,阿鲁台的王庭所在处,已连续三月未降一滴雨。
“将军,蓝玉将军的信使到了。”亲兵捧着个油布包走上台,布包里裹着半袋干瘪的稻穗,颗粒稀疏得能数清数目。“蓝将军说,这是从阿鲁台粮仓里搜出来的‘退化稻种’,种下去的三百亩地,收上来还不够塞牙缝。”
朱允凡捻起一粒稻壳,轻轻一捏就碎成了粉末。这正是去年他让人混入北元的“改良种”——看似饱满,实则经不住干旱,三个月无雨便彻底绝收。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然,转头看向西南:“阿鲁台那边,该乱了。”
果不其然,三日后传来消息:阿鲁台的部众炸开了锅。那些跟着他背弃大明、寄望于“高产稻种”的牧民,看着自家粮窖见底,终于忍无可忍。先是几个小部落连夜带着牛羊投奔宣府卫,紧接着,连阿鲁台的亲弟弟也带着两千骑倒戈,临走时放火烧了半座王庭。
“将军,蓝玉将军已率军越过戈壁,前锋离阿鲁台的主营只剩五十里。”信使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兴奋,“牧民们听说咱们有新粮,都举着白旗等在路边,就盼着大军过去呢!”
朱允凡展开蓝玉送来的军报,上面用朱砂画着简易地图:阿鲁台的主营被红圈标出,旁边批注着“残部不足五千,军心涣散”。他指尖点在地图边缘的贝加尔湖方向:“告诉蓝将军,留条生路给阿鲁台。往西伯利亚去的冰原,比断头台更适合他。”
阿鲁台的王庭乱得像被捅的马蜂窝。牧民们举着空皮囊围在议事帐外,嘶吼声震得毡房顶上的毛毡簌簌掉毛。“大汗!我们信了你的鬼话,把大明的劝降粮都扔了!现在种子绝收,孩子都快饿死了,你说怎么办!”
帐内,阿鲁台攥着腰间的弯刀,指节泛白。他面前的矮桌上,摆着最后一袋炒米,够他和亲兵撑不过三日。帐帘被猛地掀开,他弟弟的副将摔进帐内,肩上还插着支箭:“大汗!二王子带着人投大明了!蓝玉的军队离这只有三十里,牧民们都在路边跪迎,咱们……咱们成孤家寡人了!”
阿鲁台猛地拔刀砍翻桌案,炒米混着陶碗的碎片撒了一地:“一群叛徒!本汗就是死,也不会向朱明低头!”他踹开帐门,对着外面怒吼:“还有谁愿随本汗走?往北边去,西伯利亚有的是草场!”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牧民们低着头,没人敢看他的眼睛——谁都知道,西伯利亚的冰原连狼都活不下去,这分明是让他们去送死。
“大汗,走吧。”最后剩下的百余名亲兵牵来战马,他们大多是阿鲁台的同族,脸上刻着认命的麻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鲁台看着空荡荡的营地,那些曾经对他高呼“万寿无疆”的牧民,此刻正远远望着南方明军的方向,眼里闪着他看不懂的光。他猛地翻身上马,弯刀指向北方:“走!”
百骑踏着烟尘离开时,身后传来了明军的号角声。阿鲁台回头望去,只见蓝玉的骑兵正穿过欢呼的牧民,红旗招展,像一片压过来的火烧云。他咬碎了牙,却只能狠狠一夹马腹,往冰原深处逃去。
蓝玉的大军几乎是“走”进阿鲁台主营的。牧民们捧着哈达跪在路边,把最好的马奶酒献给明军士兵。一个老阿妈颤巍巍地捧着个襁褓,里面裹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将军,给口粮吧……孩子三天没睁眼了。”
蓝玉让人打开随军的粮车,雪白的小米倒在木盆里,映得人眼睛发亮。“按朱将军的吩咐,”他扬声喊道,“凡归降者,每户发三个月口粮!愿意迁去河套的,朝廷给种子、给农具,三年不纳粮!”
欢呼声瞬间炸响,比刚才迎接阿鲁台时响亮十倍。几个部落首领挤上前来,递上阿鲁台留下的王印:“将军,我们愿世代归顺大明,给陛下当牛做马!”
蓝玉接过王印,掂量了两下,随手递给身后的亲兵:“把账本拿出来,登记人口、牛羊,按规矩发粮。另外,派人去追阿鲁台,别真让他跑丢了——朱将军要活的。”
亲兵领命而去,蓝玉望着北方的天际线,嘴角露出笑意。他想起朱允凡临行前的话:“漠北的仗,不是靠刀打赢的。”此刻才算真正明白——一袋新粮,比十门火炮更能收服人心。
一个月后,南京午门。
朱允凡站在丹陛之下,看着囚车从远处驶来。阿鲁台被铁链锁着,头发纠结如草,曾经不可一世的眼神,如今只剩浑浊的恐惧。他身边的囚车里,是戴着镣铐的鬼面将军吕志,青铜面具早已被摘下,露出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只是空洞的眼眶里,多了几分平静。
“启禀陛下,阿鲁台残部已悉数擒获,吕志将军……已认罪伏法。”朱允凡躬身行礼,声音在奉天殿前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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