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心潭边仿佛失去了流速。
我们站在那片柔软的古老苔藓上,淡蓝色的“灯笼菌”光芒无声倾泻,将每个人的身影拉长又模糊。水潭深处那抹乳白色光晕依旧缓慢明灭,像沉睡古神均匀的呼吸,也像一颗被深埋地底、仍在微弱搏动的心脏。
遗民首领没有催促。它退后几步,与其他沼影遗民站在一起,暗绿色的眼眸在菌光下沉淀着难以解读的耐心。它们仿佛早已习惯等待——等待月相流转,等待共鸣者降临,等待契约的维系。这份跨越了漫长岁月的静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我们不能贸然行动。”青羽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他翡翠色的眸子没有离开石碑上的最后一部分图案,“古先民用巨大代价换来的平衡,一旦破坏,后果可能是毁灭性的。不仅仅是这片森林,甚至可能波及沼泽外围。”
岩甲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可雷的伤等不了太久。那些淤塞……不是每天都在恶化吗?”
担架上,雷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平稳却带着沉重的自知:“我的晶核状况确实不稳,但若因我一人之需,贸然触动这维持了不知多少代的契约,引发灾祸……我无法承担这样的代价。”
我蹲下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柔软湿润的苔藓表面。脑中飞快运转着——中医讲究平衡与调和,这与石碑上描述的“用月光苔温和能量中和狂暴地脉”的理念,在底层逻辑上惊人地相似。月光苔是“药”,狂暴地脉能量是“病”,古先民的仪式是“疗法”,而眼前的平衡状态,就是“病势受控但未根治”。
“青羽老师,”我抬起头,用上了尊称——在这个关乎古老智慧与庞大能量平衡的问题上,他的学识和经验是我们最可靠的依仗,“石碑上提到‘小规模安抚’需要‘新的共鸣者’在‘月力充盈之时’进行。我们有几个关键信息缺失:第一,‘月力充盈之时’具体指什么?是特定月相?还是每月某个固定时段?第二,‘小规模安抚’的具体操作方法是什么?第三……”
我的目光转向水潭边静立的遗民们:“它们作为‘契约看守者’,是否知晓更多细节?比如,以往若有共鸣者前来,是如何操作的?成功与失败的标准是什么?有没有记录或口传的仪式步骤?”
青羽赞赏地看了我一眼,翼翅边缘的微光流转速度加快——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问到了关键。我们需要的不是盲目尝试,而是信心。”他转向遗民首领,再次使用那种古老手势配合短促音节的语言尝试沟通,这次加入了更多的指向性动作——手指模拟月相变化,指向水潭,做出“询问”和“学习”的姿态。
遗民首领的细长耳朵敏锐地转动着。它似乎理解了青羽想要获取知识的意图。暗绿色的眼眸在我们之间扫视一圈,最终,它做出了决定。
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对身后的遗民们发出几个音调起伏的指令。几个遗民迅速消失在周围的石柱阴影中。片刻后,它们返回,手中捧着一些东西:几片边缘已经脆化、但明显经过处理的薄石板;一些用细藤编织成的小袋,里面装着晒干的、散发淡淡清香的深蓝色叶片(我认出那是某种具有宁神效果的沼泽植物);还有几个粗糙但完好的陶罐,罐口用某种树脂密封着。
遗民首领接过这些物品,走到石碑旁一块较为平坦的石台前,将东西一一摆开。然后,它示意我们靠近。
“这是……记录?和遗物?”青羽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片薄石板。石板上用尖锐工具刻满了细密的符号,与石碑上的文字同源,但更加简略,像是某种记事或笔记。他凝神辨认,口中喃喃:“‘第三次月圆……潭心光涌……取三簇……置于碑前……共鸣者引导……光散入潭……泣音弱七日……’”
“是过往安抚仪式的记录!”我心头一震,凑近看去。虽然大部分符号难以解读,但结合青羽念出的片段和图案辅助,能大致理解:这似乎是一次成功的“小规模安抚”过程记录——在某个满月之夜,水潭中央涌出光芒(可能是月光苔浮现),取了三簇,放在石碑前,由共鸣者引导其能量散发回水潭,之后森林的“泣音”减弱了七天。
青羽快速翻阅其他石板,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记录并不连续……时间跨度很大。最近的一次,是……按照古先民的纪年方式换算,大概在八十到一百年前。更早的,有三百年前、五百年前……每次间隔不定,短则几十年,长则百余年。成功次数……约占七成。失败记录也有:有一次‘共鸣者力竭,光溃散,泣音暴增,看守者三人晶核碎裂’;还有一次‘月力未足,强行为之,潭水泛黑,瘴气弥散月余’……”
这些记录让气氛更加凝重。失败代价惨重,不仅关乎共鸣者自身,更危及整个看守者群体甚至森林环境。
“间隔不定……”雷在担架上低声重复,“说明‘月力充盈’的条件可能很苛刻,并非每个满月都符合。共鸣者的状态也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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