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不是夜晚那种有星子或月光作为底衬、尚且能分辨轮廓的暗。是纯粹的、浓稠的、仿佛连自身存在都要被吞噬掉的黑暗。它压下来,堵住耳朵,塞满口鼻,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尘土和绝望的颗粒。
最初的死寂被打破。是小花再也压抑不住的、细细的、崩溃的哭泣,像受伤幼兽的哀鸣,在密闭空间里被放大,撞在岩壁上,反弹回更令人心碎的颤音。紧接着是小耳朵强忍的抽噎,禾压抑的、带着无尽懊悔和恐惧的喘息,河草婆婆一声悠长而苍老的叹息,还有春草牙齿磕碰的咯咯声——她在发抖,因为冷,更因为怕。
我跪在雷的身边,手指还停留在他冰冷的脸颊上。那点微弱的脉搏跳动,隔着皮肤传来,细微得如同风中断线的蛛丝,随时可能彻底消失。尘土呛入我的喉咙,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眼前发黑,肺部针扎般疼。
“念……念安姐……”春草的声音在黑暗中摸索着传来,带着哭腔,“我们……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死在这里。被活埋在这个祖先诅咒之地的无名洞穴深处,连同重伤的雷,年迈的婆婆,生病的叶子,还有两个幼崽。盐湖部落的追兵或许以为我们已经葬身崩塌,或者根本不在乎。无人知晓,无人来救。
这个念头像冰水浇头,让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却也猛地掐灭了那瞬间涌上的、几乎要将我淹没的无力感。
不。不能死在这里。
至少,不能像这样放弃。
我摸索着,抓住春草同样冰冷颤抖的手,用力握了握,声音嘶哑但竭力平稳:“别慌,春草。还没到放弃的时候。我们还有多少人?都还能动吗?清点一下,报数,摸摸身边的人。”
黑暗中,组织起有效的行动是抵抗恐惧最好的方式。
“……我,春草,我没事,就是……就是有点抖。”春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稳定些。
“禾……禾在,叶子在我背上,她……她没反应,呼吸很弱。”禾的声音带着哽咽。
“小耳朵在……”
“小花……呜……小花怕……”幼崽的哭泣稍止,被母亲的低哄替代。
“老骨头……还在喘气。”河草婆婆的声音干涩,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镇定,“就是这黑,真他妈的黑。”
一句粗口,在这种时候,竟像一点微弱的火星,稍稍驱散了绝对黑暗带来的僵冷。连小花都似乎停住了哭泣。
“好,都在。”我快速说道,“先检查有没有人被落石砸伤。慢慢摸索,小心尖锐的石块。”
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和低声询问后,确认除了原有的伤患(雷、叶子、春草手臂的擦伤),暂时没有新的严重外伤。不幸中的万幸。
“现在,我们得弄清楚这个洞穴到底塌成了什么样,还有没有空气,有没有别的缝隙。”我一边说,一边凭着记忆,朝原本洞口的方向小心爬去。地面满是碎石和尘土,硌得手掌和膝盖生疼。爬了大概七八尺(黑暗中距离感完全失灵),我的手碰到了冰冷的、堆积到一人多高的乱石和泥土混合物。厚重,密实,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
真的彻底堵死了。
心往下沉了沉,但我没有停。我沿着被堵死的这面“墙”横向摸索,希望能找到边缘或者薄弱处。洞穴似乎比记忆中小了,另一侧的岩壁很快摸到,同样是冰冷坚硬的岩石。我又掉头,向洞穴更深处、原本感觉有气流的方向摸去。
摸到尽头岩壁时,我停了下来。
脸上,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凉丝丝的感觉。
是风?还是我的错觉?
我屏住呼吸,将脸贴向岩壁,仔细感受。没错!不是错觉!有一股非常非常微弱、但持续的气流,从岩壁的某个细小缝隙中渗进来,带着比洞内更潮湿、更清新的气息,甚至……隐约有一丝极淡的、属于植物的、微腥的绿意。
“这里有缝隙!有气流!”我压抑着激动,低声喊道。
黑暗中的众人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春草立刻摸索过来:“哪里?能挖开吗?”
我摸索着气流最明显的地方,那里岩壁的触感似乎不像别处那么坚硬光滑,有些粗糙,缝隙似乎不止一条,非常细微。我用指甲抠了抠,有细小的砂砾落下。
“岩壁这边可能比较薄,或者连着其他缝隙!但靠手挖不行,我们需要工具。”
“工具……”春草喃喃,随即想起什么,“骨矛!我的骨矛还在!矛头很坚硬!”
她摸索着回去取骨矛。我则继续探查这个角落。气流的存在意味着这个洞穴并非完全密封,很可能与地下裂隙或其他空间相连。这给了我们一线生机——空气,以及可能的出路。
但是,空气能支撑多久?我们被困在这里,没有食物,水也只有岩壁渗出的那一点点。雷和叶子需要救治,所有人都又冷又饿。
生存的危机,从外部追杀,转向了内部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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