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短暂的、指尖相触的瞬间带来的暖意,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漾开的涟漪还没完全散去,就被现实的冰冷彻底吞没。
我是被洞外一种极其轻微、却令人汗毛倒竖的“沙沙”声惊醒的。不是风吹过叶片的自然响动,更像是……某种沉重的东西,带着刻意收敛却依然无法完全消弭的摩擦感,在潮湿的地面和植被上缓慢移动。
几乎在我猛地睁开眼的同时,一直靠在洞口内侧、抱着骨矛假寐的春草,也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坐起来,耳朵警觉地转向洞口方向,瞳孔在昏暗中缩成细细的一条。
洞里其他人还在沉睡。河草婆婆搂着叶子,禾蜷缩着护住两个幼崽,雷呼吸虽然平稳了些,但依然陷在药力催动的深眠里。那碗浓缩的药膳似乎在起作用,他额头的温度摸起来不再那么烫手,肿胀的腿部皮肤下,那股骇人的青紫色也隐约淡了一点点——但愿不是昏暗光线下我的错觉。
我和春草对视一眼,无声地交换着惊恐。她握紧了骨矛,用口型说:“外面……有东西。”
我轻轻抽回一直被雷无意识虚握着、已经有些发麻的手,挪到洞口附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沙沙……沙……沙……”
声音更近了。不止一处。像是多个沉重的躯体,正从不同方向,缓慢而坚定地围拢向我们藏身的这个岩壁凹陷。空气中,那股甜腥的瘴气味里,混入了一丝陌生的、带着矿物般干燥刺鼻的气息。
不是雾里的怪物。这气味……有点熟悉。在哪里闻过?
记忆猛地闪回——满月集会,盐湖部落的摊位附近,那些赤膊壮汉身上沾染的、从盐矿带出来的独特气味!
盐湖部落!他们追来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在这浓雾弥漫、方向难辨的森林深处?
但理智告诉我,这是最合理的解释。赤岩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尤其是当他知道雷可能伤势严重、而我们带着老弱病残遁入危机四伏的东南谷地时。他一定派出了追踪的好手,或许……他们根本就没被雾气完全困住,有特殊的辨识方向的方法。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们现在的情况,比刚逃进来时更糟。雷几乎失去战力,春草有伤,河草婆婆和禾要照顾病人幼崽,叶子还在发烧。能勉强算战斗力的,只有我和手持骨矛、却同样疲惫不堪的春草。
怎么办?
退无可退。这个洞穴只有一个狭窄入口,如果被堵住……
“念安姐……”春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绝望的颤抖。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快转动。硬拼是死路一条。唯一的生机,或许在于“未知”和“威慑”。
“春草,”我凑到她耳边,用气音急速说道,“把火重新生起来,不用大,但要冒烟,用最湿的苔藓和那种味道刺鼻的紫叶灌木枝!快!”
春草虽然不明所以,但对我的信任让她立刻行动起来,哆嗦着摸向保存火种的小石罐和旁边堆放的部分采集物。
我则迅速退回洞内深处,摇醒了禾和河草婆婆,用最简短的语言告知危险。河草婆婆脸色煞白,但立刻捂住了差点惊叫出声的禾的嘴,将孩子们紧紧搂在怀中,眼中是认命般的悲凉,却又有一丝不甘。
“别出声,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我急促地嘱咐,目光扫过依旧沉睡的雷。不能让他现在醒来,激战会让他刚刚有起色的伤势瞬间恶化。
我抓起地上那包剩余的、刺激性极强的粉末(之前采集用来驱赶小虫的),又捡起几块边缘锋利的碎石,塞进怀里。最后,我深吸一口气,端起旁边石碗里剩下的一点已经凉透、但药味浓郁的骨叶藤汤底,毫不犹豫地泼洒在自己手臂、脖颈和脸颊上。浓重的草木苦涩和兽骨醇厚的气味立刻包裹了我。
洞口,春草已经成功引燃了火种,添加了湿苔藓和几段我指给她的、叶片揉碎后散发出类似硫磺与腐烂物混合气味的紫色灌木枝。一小股灰白色、带着强烈刺激性气味的烟雾,开始袅袅升起,被洞内气流带向洞口,缓缓飘散出去。
几乎同时,洞外的“沙沙”声停下了。一个粗嘎、带着明显讥诮和残忍意味的声音,穿透雾气传来:
“里面的老鼠,闻到你盐湖爷爷的味道了吗?自己滚出来,把那个黑毛雌性和银毛瘸狼交出来,或许能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是盐湖部落的战士!不止一个!
我示意春草继续控制烟雾,自己则挪到洞口内侧阴影处,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镇定甚至带着一丝怪异:
“盐湖的勇士?追到祖先诅咒的迷雾里,不怕迷失了方向,再也回不去你们的盐坑吗?”
外面沉默了一瞬,似乎没料到洞里的人不仅不恐慌求饶,还敢反问。随即,那粗嘎声音再次响起,带了点恼羞成怒:“牙尖嘴利!这雾是麻烦,但对付你们这几只藏头露尾的病鼠,足够了!赤岩酋长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特别是那个叫‘念安’的雌性,酋长要亲自‘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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