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吝啬地挤出一点点灰白的光,费力地穿透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却驱不散营地四周那种粘稠的、甜腥的阴冷。雷在骨叶藤药汤和短暂休息的作用下,伤势被暂时压制,但疼痛依旧让他在睡梦中紧锁眉头,每一次无意识的挪动伤腿,都会引起一阵压抑的抽气。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额发被冷汗和雾气打湿,贴在皮肤上。
缺盐带来的影响,在经历了昨日的激战和高度紧张后,开始以更明显的姿态反扑。除了旧伤复发的雷,其他人的状态也都在下滑。岩处理伤口时,手指的颤抖比之前更明显。河草婆婆在给叶子擦拭降温时,自己先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着岩石坐下喘息。连一向体力最好的春草和露,在准备早餐(烤一些仅剩的、味道寡淡的地薯干)时,动作都透着一股有气无力的迟缓。
小耳朵和小花蔫蔫地靠在一起,小脸有些浮肿(轻微水肿是缺盐的征兆),连互相小声说话的兴致都没有。禾抱着小爪子,看着孩子无精打采的样子,眼眶又红了。
盐。这个字像一块越来越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甚至比外面可能存在的追兵更让人窒息。没有盐,我们就像漏了底的木桶,无论注入多少水和食物,生命的力量都在悄无声息地流失。
我强迫自己喝了几口仅剩的、寡淡的肉汤,味蕾几乎尝不出任何鲜味,只有植物本身的青涩和一点点火根残存的微弱暖意。身体在渴望,渴望那种纯粹的、能点燃活力的咸。
必须尽快找到新的盐源,而且必须是安全的、可持续的。石灰岩那边的苦盐矿脉不能再回去了,盐湖部落的眼睛肯定死死盯着那里。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条从石灰岩方向流来、在我们营地旁渗出的细小水流。水……矿物质……沿着水流的方向……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微弱却执着。
“岩,”我低声唤道,“你昨天去找骨叶藤的时候,沿着这条水缝往里走,除了植物,有没有注意到岩石……或者泥土的颜色?有没有特别的味道?”
岩努力回忆着,眉头紧皱:“雾气太重,看不太清……岩石大多是黑色或者深灰色,湿漉漉的,长满滑腻的苔藓。泥土就是这种黑泥,烂叶子味很重。特别的味道……”他顿了顿,“好像……在水流拐弯、靠近一块白色大石头的地方,空气里的甜腥味淡了一点,反而有点……有点我说不上来,有点像石灰岩那边,但又不完全一样。”
白色大石头?不一样的味道?
“离这里多远?还能找到吗?”我追问。
“不算太远,往里走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路不好走,全是烂泥和怪藤。那石头挺显眼,灰白色,在黑乎乎的地方很扎眼。”岩描述着,“念安姑娘,你是觉得……”
“水从石灰岩来,带走了溶解的矿物质。如果沿途有适合的条件,某些矿物质可能会再次沉积。”我尽可能简单解释,“我想去看看那块白石头附近。也许……有线索。”
“太危险了!”河草婆婆立刻反对,“昨天才遇到盐湖的恶狼,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埋伏在雾里?而且那里面瘴气更重!”
“婆婆,我知道危险。”我看着众人憔悴却写满求生渴望的脸,“但没有盐,我们撑不了几天。雷需要盐来辅助恢复,大家也需要。只是侦察,我和岩去,尽快回来。雷需要人守着营地,春草、露,你们和婆婆一起,保护好禾婶、叶子和孩子们。”
雷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靠在那里,灰色的眼眸看着我。他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有担忧,也有一种放手让我去尝试的默许。他知道,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方向。
准备很快做好。这一次,我们带了更充足的防护:口鼻用多层浸过稀释火根汁液的湿布(希望能稍微中和或掩盖瘴气)严密包裹,手上也戴了临时用柔软树皮缝制的简陋“手套”。武器除了木矛、石斧,我还带上了最后两枚自制的、装有强烈刺激性粉末的泥球,以及一小包燃烧缓慢、能产生持续烟雾的特定苔藓——必要时制造混乱和掩护。
岩打头,我紧随其后,再次踏入那片灰白与黑暗交织的迷雾。
白天的森林边缘,依旧昏暗。雾气不再是均匀的灰白,而是在某些地方凝聚成更浓的团块,缓缓蠕动。光线被扭曲、吸收,四周的景物显得模糊而扭曲,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在雾气中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舒展着诡异的枝叶。脚下的黑泥更加湿滑黏腻,每一步都像踩在吸饱了水的海绵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噗嗤声,腐烂的气息直冲脑门。
我们沿着那条细小但依然清澈的水流,小心翼翼地前进。岩的记忆很准,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绕过几丛格外高大、叶片边缘长满锯齿的暗红色蕨类植物后,前方水流转弯处,果然出现了一块突兀的、约有一人高的灰白色岩石。
这块石头与周围黑色的岩体和泥土截然不同,表面粗糙,布满蜂窝状的孔洞,颜色是那种缺乏生气的、带着些许黄褐调的灰白。水流在这里冲刷出一小片相对干净的砂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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