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的爪牙像嗅到腐肉的鬣狗,在石灰岩迷宫的边缘游弋,将我们活动的区域一寸寸压缩。雷和岩的侦察带回的消息一次比一次严峻:东北方向的陌生脚印越来越密集,西南方通往溪流的路径上也出现了灰鼠部落战士特有的、谨慎而顽固的搜索痕迹。我们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可供腾挪的空间正被丝丝缕缕地剥夺。
食物和水的储备在警戒与有限的活动中缓慢消耗,但比这更让人心头沉重的,是另一种无形却致命的匮乏——盐。
最先察觉异样的是雷。在一次例行的短距离巡逻后,他回到洞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检查武器或休息,而是靠在岩壁上,闭着眼,用手指用力揉捏着自己的小腿肌肉,额角有细密的汗珠,眉头紧蹙。
“抽筋了?”我压低声音问,递过一碗温水。
雷接过碗,没急着喝,只是缓缓点头,声音有些干涩:“嗯。最近容易这样。肌肉恢复也慢了。”他灰色眼眸看向我,里面是战士对自身状态最清晰的评估,“不是累,是别的原因。”
几乎同时,洞穴另一侧传来河草婆婆低低的惊呼。只见她正帮着春草处理一块新剥下的兔皮,双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石刮刀。春草连忙接过,担忧地看着婆婆苍白的脸色和干燥起皮的嘴唇。
“婆婆,您是不是也……”
河草婆婆摆摆手,喘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忧虑:“老了,不中用了……喝再多水,也觉得嘴里发干,身上没力气。”
岩沉默地检查着自己和石根的武器,动作明显比往日迟缓,额头上沁出的汗水在火光下闪着虚光。连一向活泼的小耳朵和小花,也蔫蔫地靠在一起,没什么精神嬉闹。
缺盐的症状,正在我们每个人身上悄然显现。在这个高消耗、强代谢的兽人世界,盐分维系着最基本的神经传导、肌肉收缩和水电解质平衡。长期匮乏,软刀子割肉般侵蚀着我们的体力、反应,乃至生存意志。
我们仅存的那一小包混杂着泥土和杂质的粗盐,早已见了底。每日只能象征性地在公共的食物里撒上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聊胜于无。
绝望,比面对明晃晃的刀矛更让人窒息。我们可以躲避追捕,可以寻找新的食物来源,但盐……在这片陌生的石灰岩高原,去哪里寻?
“不能坐以待毙。”雷的声音打破了洞穴里沉重的寂静。他站直身体,尽管小腿肌肉依旧酸胀,但眼神重新锐利起来,“外面的爪子伸得再长,也得有缝隙才能钻进来。石灰岩迷宫是我们的主场,不能只想着躲。”
岩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属于猎手的野性光芒:“雷兄弟说得对。我们长蹄部落以前被更大的兽群追赶时,也不会一直跑。利用地形,设陷阱,搞夜袭,让追捕者付出血的代价,他们才会知道疼,知道退。”
河草婆婆颤巍巍地说:“可是……我们人少,还有老弱病幼……”
“正因为有老弱病幼,才更要主动!”我接过话头,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中迅速成型,“我们不能硬拼,但可以制造混乱,制造恐惧,让他们觉得追捕我们的代价远超那点可怜的悬赏!”
我看向雷和岩:“石灰岩地区回音效果好,地形复杂,夜晚更是我们的掩护。我们不需要击败他们,只需要让他们‘觉得’这里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和……‘邪异’。”
“邪异?”春草和露疑惑地重复。
“对。”我点头,指向洞穴角落里那些我们这几天按照我的要求,秘密收集起来的“特殊材料”——能燃烧时发出噼啪爆响、迸溅彩色火花的干燥“磷火菌”;气味辛辣刺鼻、遇热便挥发出浓烈催泪气体的“灼喉草”粉末;以及少量长在深暗石缝、遇高温会产生腐臭黑烟的“尸苔”。
“我们要给枯藤的爪牙们,演一场‘石灰岩幽灵’的大戏。”我的声音在洞穴里低低回旋。
计划迅速制定。雷和岩负责利用夜色和复杂地形,将少量磷火菌和灼喉草粉末布置在敌人可能经过的几条关键路径的岩石缝隙或低矮灌木中,位置巧妙,触发方式简单(绊索或轻微压力)。我和小耳朵、春草则负责在更高处、更隐蔽的观察点,用自制的投石器(坚韧藤蔓和兽皮兜)准备投掷包裹着尸苔和更多灼喉草粉末的泥球。
河草婆婆、禾带着小爪子和小花,以及伤势未愈的叶子、石根,留在最隐蔽的备用洞穴(我们早已探明的后路之一),由露保护。
行动定在次日午夜,月隐星稀之时。
那一夜,风格外大,穿过石林孔洞,发出千奇百怪的呜咽呼啸。我和小耳朵、春草伏在高处一块鹰嘴岩下,冰冷的岩石硌着胸口,眼睛紧紧盯着下方几条灰白色、在微弱星光下依稀可辨的小径。
时间一点点流逝,紧张像藤蔓缠绕心脏。忽然,下方东北方向,传来极轻微的、碎石滚落的声音。来了!
几个模糊的黑影,猫着腰,极其谨慎地沿着石径摸索前进。是那些流浪者打扮的兽人,大概五六个,手中武器在暗夜里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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