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空地上的景象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的眼睛,也扎进我心里。痛苦蜷缩的成年兽人,奄奄一息、因脱水而眼睛都哭不出泪的幼崽,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呕吐物酸腐气味和绝望的呜咽……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清晰而紧迫的事实:严重的食物中毒,很可能合并了急性肠胃炎和脱水。
而源头,极大概率就是那些被胡乱砸开吃掉的石螺。
救,还是不救?
理智在疯狂拉响警报:暴露的风险,未知的传染病可能(虽然更像是食物中毒,但不能百分百排除),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无法预料的麻烦。我们自身尚且艰难,雷的腿刚恢复,禾还虚弱,小耳朵和小爪子需要保护……我们负担不起额外的风险。
可良知在厉声质问:林念安,你看得下去吗?那些幼崽,和小爪子差不多大,正在生死边缘挣扎!你明明知道他们很可能只是因为无知而误食,你明明掌握着正确的处理方法甚至可能缓解症状的知识!你是一名厨师,更曾立志用食物守护健康,现在却要因为“可能的风险”见死不救?
两种声音在我脑海里激烈交锋,让我僵在原地,握着木矛的手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那个被称为河草婆婆的老雌性,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颓然坐倒在地,望着灰白色的天空,发出苍老而悲怆的低语:“祖先啊……难道您真的不再庇护您的子民了吗……我们只是想找条活路啊……”
她身边,一个剧烈咳嗽的年轻雄性勉强抬起头,嘶哑道:“婆婆……不怪祖先……是我们自己……贪图那水边的‘石鼻涕虫’容易抓……没想到……”他又是一阵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味弥漫。
“石鼻涕虫……”河草婆婆浑浊的眼睛看向溪边那些散落的螺壳,满是悔恨和困惑,“以前也有饿极了的族人捡来砸开吃过,顶多肚子疼两天……这次怎么会……这么厉害……”
他们的对话,像最后一块砝码,压在了我良知的这一边。
不是因为“石鼻涕虫”本身,而是因为他们食用的方式(生食或极不充分的加热)、可能不干净的水源、以及他们此刻虚弱的身体状态,共同导致了这场灾难。而我,恰恰知道如何规避这些风险,甚至可能……有办法缓解眼前的症状。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尤其,是看着那三个幼崽。
深吸一口气,我做出了决定。但绝不能鲁莽地直接现身。
我迅速退后,利用石灰岩地形的掩护,绕到溪流更上游、远离那群难民但又能让声音顺风传过去的地方。这里有几块高大的岩石形成天然屏障,既能遮挡我的身形,又能让声音比较清晰地传到下游。
我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但确保足够的穿透力,用兽人通用语朝着下游方向喊道:
“溪边的人!听着!”
我的声音突然响起,在空旷的溪谷里引起轻微回响。下游的哭泣和呻吟声骤然一停,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抬起头,四处张望。
“谁?是谁在那里?”河草婆婆挣扎着站起来,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被岩石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别管我是谁!”我继续喊,刻意让声音显得低沉模糊,“你们是不是吃了水边石头上的硬壳虫?是不是又吐又泻,肚子绞痛,浑身发冷?”
“你……你怎么知道?”一个雌性惊愕地回应。
“因为你们吃错了!”我加快语速,“那东西叫‘石螺’,生活在干净水流里本身无毒,但外壳和内脏藏污纳垢,必须用活水蓄养吐净泥沙,再用滚水长时间煮透,只取干净的内肉熬汤!像你们那样生吃或者随便烤烤,跟吃毒药没区别!”
我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胡说!‘石鼻涕虫’本来就是脏东西!”一个痛苦蜷缩的雄性忍不住反驳,“怎么可能煮汤?”
“那是你们不懂!”我厉声打断他,“听着!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特别是孩子,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提到孩子,那几个雌性立刻哭了出来:“求求你!救救孩子!怎么做?我们该怎么做?”
我强迫自己冷静,用最简洁明确的指令告诉他们:
“第一,立刻停止饮用生溪水!把所有能装水的东西,陶罐、石碗、大树叶,都装上水,放在你们生起的火堆上,烧开!滚开的水放凉一点点再喝!这是最重要的!”
“第二,找最干净的石头,在火堆边烤烫,用树叶垫着,让腹泻最厉害的人,尤其是孩子,把肚子贴在烫石头上暖着!能缓解绞痛!”
“第三,去找几种植物!”我快速描述着,“叶子肥厚多汁、边缘光滑的‘厚脸皮草’;开小黄花、叶子有锯齿的‘止泻草’(其实是我根据描述编的名字,但特征明显);还有长在向阳山坡、茎秆带毛、揉碎有清香的‘暖胃藤’!把它们的叶子或嫩茎捣烂,挤出汁水,混在温开水里,一点一点喂给呕吐腹泻的人喝!特别是孩子,每次只喂一小口,过一会儿再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