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斯鸻把车开进院门,在主屋前停下。
“爷爷在等你,”秦斯鸻下车,对秦欧珠说,“你直接过去吧,我就不陪你了。”
秦欧珠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摆,迈步踏上青石台阶。
宅子里很静,只有廊下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温暖的光晕。
她穿过熟悉的回廊,走到东厢房门前,抬手轻轻叩了叩。
“进来。”里面传来老爷子沉稳的声音。
秦欧珠推门进去。
书房里暖意融融,灯光落在温润的红木家具上,晕开一片静谧的光泽。老爷子与一个年轻人正隔着一张黄花梨小茶海对坐,白瓷盖碗里茶汤清亮,热气袅袅。
听见门响,两人同时侧目。
老爷子神色温煦,放下茶盏。
而那年轻人——皮肤是经年日照留下的匀净麦色,一副朴实的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他身形瘦高,穿着半旧但洁净的深灰夹克,坐姿端正,手里端着茶杯的动作稳当而自然。
在秦欧珠踏入光晕的刹那,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极短的一瞬,短得像错觉。并非打量或审视,而更像一种对“美好存在”的本能感知——如同看见春雨海棠,纯粹,客观,旋即沉没。
快得让秦欧珠几乎以为自己看错,因为那双眼睛很快便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平静得近乎疏淡。
“来了?”老爷子笑道,示意她坐,“这是你林爷家的孩子,叫韫奇,你该叫一声哥哥。”
秦欧珠微笑颔首,在茶海另一侧的空位坐下。
“奇哥。”她唤得亲近,语气却满是客气,目光与林韫奇短暂相接。
“欧珠,你好,好久不见。”
林韫奇放下茶杯,声音不高,语调平稳。
“我们小时候见过,不过时间太久,你可能不太记得了。”
解围也是一样的平静,没有任何殷勤解围的意思,好像就只是阐述一个客观事实。
秦欧珠去一旁洗了手过来,重新泡了一壶茶,替他续上。
“确实没什么印象了,谢谢奇哥不与我计较。”
“韫奇刚从G省调回来,在H省省委产业发展处,”老爷子端起自己的茶盏,语气家常,话里的信息却精准递送,“年轻人有想法,沉得下心,在下面扎扎实实干了几年,不容易。”
H省。
东麓项目所在省。
省委产业发展处。
秦欧珠眼睫微垂,端起自己手边的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她瞬间锐利起来的眼神。
“秦爷过誉了。”林韫奇微微欠身,态度恭谨,话却接得平稳,“只是按部就班,做些具体工作。”
“具体工作才见真章。”老爷子笑笑,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像拂过棋盘的微风。
“G省那地方,条件艰苦,却能磨人。韫奇这几年,不容易。”
秦欧珠听懂了。她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一划,抬眼看向林韫奇,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G省……我听说那边这几年在搞特色产业试点,动静不小。奇哥在那边,主要经手哪一块?”
她问得随意,仿佛只是随口寒暄找的话题。
林韫奇推了一下眼镜。
“主要是围绕地方资源禀赋,做些产业孵化的前期设计和政策配套。”
他答得简略,避开了具体项目和政绩,显得低调务实,“条件所限,更多是摸索,谈不上多大动静。”
他语气平静,没有展开的意图。
秦欧珠立刻就明白了。
她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不再追问,顺势将话题轻轻带开:“那也是辛苦了。我有个朋友前年去G省支教,回来说那边山里的菌子特别好,景色也原生态。”
“是,”林韫奇点了点头,表情依旧平静,但谈及具体风物,语气似乎松弛了微不可察的一丝,“尤其雨季之后,菌子种类多,品质也好。”
“那有机会真得去尝尝。”秦欧珠笑道,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这时,书房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秦斯鸻的声音传过来。
“爷爷,晚饭好了,您看是在这边吃还是?”
老爷子站起身:“去那边吧,热闹些。韫奇难得过来,总不能就在书房对付。”
他看向秦欧珠,眼神温和,“珠珠,带你奇哥过去,我换件衣服就来。”
这便是给了两人一段单独相处的由头,哪怕只是从书房到花厅这短短一程。
“好的,爷爷。”秦欧珠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看向林韫奇,“奇哥,这边请。”
林韫奇起身,规矩地向老爷子微微躬身,然后才转身,随秦欧珠走出书房。
廊下灯笼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青石地面上。
夜风拂过,带着秋季特有的清冽。
两人并肩而行,一时无话。
脚步声在寂静的回廊里清晰可闻。
走出一段,秦欧珠忽然开口,声音不高,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奇哥这么多年一直在G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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