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面裂纹在脚下蔓延,七声残音尚未散尽。我未回头,只将指尖血抹上眉心,识海如刀锋过境,百万低语齐齐退避。裴烬的声音再度浮现,沉稳如旧,却不再为切割,而是引路。
“走。”
幽冥殿主未应,山河社稷图已展开半幅,阴风卷起冰屑,在我们周身织成一道灰幕。他手臂微颤,腰间婴儿骸骨链发出轻响——灵力已被冰下执念扰动,怨魂在图中翻腾。
我们踏出第十步,天地骤变。
前方天幕如被撕裂,九重雷云自北穹翻涌而至,层层叠压,如巨兽垂首。风自雷泽深处吹来,裹挟着焦土与铁锈之味,所过之处,地脉震颤,灵流倒灌。清虚门雷台,已在百里之内。
幽冥殿主低咳一声,面具边缘渗出黑血。他抬手按住心口,山河图上的血纹正缓缓褪色。
“你撑不住?”我问。
“二十年前烧碑时种下的反噬,”他冷笑,“如今被雷台牵引,怨魂归位,自然要讨债。”
我未再言,伸手扣住他腕脉。雷印在肩头搏动,血痕未干。我将裴烬残音沉入经脉,借声波逆推其体内执念乱流。音波所至,山河图微微震颤,那些游走于画皮之间的婴魂,竟一时静止。
“借你一息清明。”
他未谢,只将图幅再展三寸,阴风托起我们身形,破空而行。
灵乱风暴在百丈外成形。天地灵气如沸水翻滚,空间扭曲,视线所及皆呈波纹状。寻常修士踏入其中,神识立碎。幽冥殿主闷哼一声,面具裂开一道细纹。
我闭目,以雷印为锚,将“剑尖偏了三分”六字残音化作声波脉冲,一圈圈荡开。音波与地脉共振,撕开一道短暂通路。我们穿风暴而入,耳畔尽是尖啸——非风声,非雷鸣,而是百万执念在灵乱中哀嚎。
百息后,风暴尽头,渡劫台现。
高千丈,通体漆黑,由整块雷击玄铁铸成。台心悬浮半颗骷髅头,骨质焦黄,眼窝深陷,与雷部正神胸腔所嵌之物同源。七根青铜柱环绕台周,柱身刻满《心魔契录》残文,每一道笔划都在吞吐灵气,如活物呼吸。
我落地未稳,肩头雷印突然剧痛,血顺着符纹流下,在地面凝成七点。
“七柱共鸣。”幽冥殿主盯着那血痕,声音沙哑,“你身上流的,是契文的韵脚。”
我未答,闭目沉入识海。百万残音如潮退去,唯留音律。我以心神为弦,逐一对比青铜柱上的契文音阶。
第一柱:低沉如葬钟,对应“护我”二字。
第三柱:急促如鼓点,对应“永镇”之誓。
第七柱:尾音上扬,带裂帛之感——正是“盟约未破”四字的共鸣频率。
我睁眼。
“不是他在渡劫。”
“是他在献祭。”
幽冥殿主一震。
师尊立于台心,背对天地,长袍猎猎。他未举剑,未结印,只是静立,任九重劫云在头顶凝聚。每一重云层裂开,便有一道灵气长河自三界各处奔涌而来,汇入七柱,再经契文炼化,注入那半颗骷髅头中。
这不是渡劫。
是炼祭。
他以心魔契为引,将盟友的执念作为资粮,强行牵引三界气运,催动雷台觉醒。而那半颗骷髅头,正是钥匙——一旦炼成,雷泽封印将逆向开启,孟婆真身可借劫雷降临。
“他要的不是飞升。”我低语,“是替身。”
幽冥殿主冷笑:“所以他选你来。唯有你能听执念,唯有你能破契。可你若不来,祭不全;你若来了,识海残音共鸣,正好成为容器引信。”
话音未落,远处山巅,红影浮现。
孟婆立于断崖之侧,红衣如血,蛇首杖缠满人发。她未动,只轻轻捻了捻发丝。
刹那间,天地失声。
我眼前一黑,识海炸开。
幻象中,我立于忘川之畔,眉心朱砂裂开,一道金线蔓延至全身。百万残音自耳中涌出,化作万千亡魂,环绕我身,齐声低语——
“容器……圆满了。”
“该醒了。”
“你本就是她。”
我咬破舌尖,血溅眉心。
痛感如刀,劈开幻境。
裴烬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疾不徐:“小尘……你的剑尖偏了三分。”
声波如钟,震散残影。
我睁眼,冷汗已浸透内衫。肩头雷印渗血更甚,滴落地面,竟与七点血痕连成一线,直指台心骷髅头。
孟婆仍立山巅,笑意未减。
我凝视她,识海骤然静默。百万残音退潮,唯留一句——
“你听过剑在鞘中哭泣的声音吗?”
楚珩的残音。
三年前,他在剑冢外对我说出此语,那时我不解其意。如今方知,那是心魔契反噬前的预兆,是剑主与剑灵同归于尽的哀鸣。
而此刻,这句残音竟自行浮现,如钟自鸣。
不止是我。
幽冥殿主腰间骸骨链突然齐齐震动,山河图上浮现出七道模糊剑影,皆断刃残锋,与清虚门历代战死弟子的佩剑同源。
“她不止在等你。”我低语,“她在等所有‘容器候选’的执念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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