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清虚门主殿的时候,天光正从破开的屋顶斜照进来。尘土在光里浮着,像一层薄灰落在石阶上。我没有抬头看天,脚步直接走向中央那座高台。
白蘅躺在那里。
她穿的还是那件白衣,衣襟上沾了干掉的墨迹,像是临死前写过什么字。她的手交叠在胸口,指尖泛青,掌心紧紧攥着一支断簪。那簪子我认得,是我早年留在摘星楼的一支旧物,玉质温润,刻着半句残诗。现在它从中裂开,露出内里藏着的东西——一块暗褐色的玉佩,边缘已经磨损,表面有细密裂纹。
我蹲下身,离她三步远停下。
青藤从袖口滑出一寸,停在空中,像在试探。我没有催它靠近,等了片刻,才让它缓缓缠上白蘅的手腕。皮肤早已冷透,脉息全无,傀儡丝也没有留下痕迹。她是真的死了,不是假死,也不是被控。这一具身体里,再没有别人的声音。
青藤继续往前,触到那块玉佩。
就在接触的瞬间,识海猛地一震。
一道女声直接刺入耳中,短促、颤抖,带着临终前最后一口气的断裂:
“当年那杯茶……加了七种毒……”
声音落下,四周安静如初。
我坐在地上,没动。右手慢慢抬起,摸向眉心。朱砂痣烫得厉害,像是有人拿火钳贴在皮肉上。我任它烧着,眼睛盯着白蘅的脸。她闭着眼,神情平静,比活着时更安静。
记忆突然翻上来。
三百年前,摘星楼外落雪。她端着茶进来,跪坐在我面前,双手奉上一只青瓷盏。那时她说:“师尊,请用。”声音很轻,眼神也很干净。我没有怀疑,接过就喝了。茶味微苦,回甘很快,我以为是好茶。
原来那是开端。
我忽然笑了一声。
笑声不大,却震得喉头发腥。一口黑血涌上来,直接喷在她衣襟上,溅开一片暗红。血滴顺着她的袖子往下流,渗进地面缝隙。我没有擦嘴,继续笑,笑得肩膀发抖,笑得眼眶发胀。
可眼里没有泪。
“你是叛徒。”我对着她说,也像对自己说,“你偷走玉簪,背叛师门,引外敌入阵。可你也救了我。那一剑本该斩在我颈上,你偏了三寸。你说你恨我,可你到最后都没说出是谁让你动手。”
我停了一下,声音低下去。
“你甚至没说出是谁让你下毒。”
她当然不会说。
人已经死了,执念也只能留一句话。再多的话,说不出来,也不被允许。
我伸手,将那块玉佩从簪中断层里取出来。它很小,只有指甲盖大,拿在手里沉得不正常。这材质我也认得,和楚珩断剑里的那块一样,都是合欢宗禁器的残片。这种玉能锁音,把人临死前最深的念头封进去,只有特定方式才能唤醒。
刚才那一句,就是她死前最后的念头。
不是悔恨,不是求饶,是提醒。
我把它攥进掌心,用力到指节发白。青藤缩回袖中,盘在小臂上不再动弹。识海里的声音开始躁动,百万残音在耳边低语,争抢那一句“七种毒”的回响。它们想拼出更多,但我没有放它们出来。现在不能乱。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掌心血还没干,混着刚才吐出的黑血,在皮肤上结成一层黏腻的膜。我知道这是寿元透支的征兆。活得太久的人,血会变黑,心会变硬,连呼吸都带着腐气。我不怕死,只是不想在真相没听完之前倒下。
白蘅的尸体还躺在台上。
我没有合她的眼,也没有移她身。她该就这样躺着,直到有人来收尸,或者风化成骨。我不负责善后,也不负责祭奠。我只负责听她说完的话,然后去找说谎的人。
我慢慢站起来,腿有些软。
左肩又传来那种压迫感,不是疼,也不是重,像有谁在远处喊我,声音穿不过风,却让耳朵发闷。这感觉从雷部正神死后就没消过,像是某种牵引,又像是警告。我不知道它来自哪里,但我知道方向——东方。
和左手颤动指向的是同一个地方。
我站在原地,右手仍握着那块玉佩。青藤贴着手臂,微微跳动,像在回应什么。殿外没有风,也没有人声。整个清虚门像是空了,连鸟都不曾落脚。
我转身要走。
脚步刚迈出去一步,手指忽然抽搐了一下。
玉佩差点掉落。
我立刻收紧五指,稳住它。就在这刹那,识海深处又响起一声极轻的嗡鸣,不是残音,也不是幻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玉佩内部震动,频率很低,却直抵颅底。
我停下。
没有回头,也没有弯腰捡什么。我只是站着,掌心贴着玉佩,感受那股震动。它持续了三息,然后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
我抬起手,放在眼前。
玉佩表面依旧粗糙,裂纹也没变化。看不出异样。
但我确定刚才不是错觉。
我把玉佩放进怀里,靠近心口的位置。青藤顺势缠上手腕一圈,像是护住什么重要的东西。我迈出第二步,这次走得慢了些。第三步,第四步,穿过大殿门槛,踏上外面的长阶。
阳光照在脸上,很淡。
我没有遮眼,也没有加快脚步。台阶很长,一级一级往下,通向山门。我走得很稳,但每一步落地,都能感觉到胸口那块玉佩在轻轻震动。
一下,又一下。
像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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