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我躺在地上,右手还握着那截枯藤,指节僵硬。左手仍朝东伸着,指尖微微颤动,像是被什么拉扯着。身体动不了,连呼吸都费力,每一次吸气都让肋骨深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
我没有闭眼。
也不能睡。
刚才在识海里出现的那个人形已经散了,可我知道它还在。它不是外来的,是长在我里面的。我不信它,更不信它说的“替你活下去”。
我想活,我自己活。
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要自己走完这条路。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
很轻,踏在干草上,一下一下靠近。我没抬头,只用神识扫过去。来人穿着玄色劲装,左脸有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伤疤。他站在枯树下,手里握着半截断剑。
是楚珩。
我依旧不动。
青藤还在我体内,虽然焦黑萎缩,但还能用。我将一丝神识沉入藤中,让它顺着血脉游走,悄然探向楚珩的气息。他的经脉运转正常,心魔契没有激活,身上也没有傀儡丝的痕迹。
他不是被人控制来的。
他是自己来的。
“跟我回清虚门。”他开口,声音低,不像以往那样带着锋利,“我能帮你压制心魔。”
我没说话。
青藤却动了。它如细丝般从我腕间滑出,贴着地面爬过去,缠上他的手腕。触感传来——他的脉搏比平时快,血流不稳,像是强行压着什么情绪。
我在试探。
也在防备。
他没挣开,任由青藤绕上他的手臂。风吹过,他披风扬了一下,袖口松动,一块玉佩滑了出来,落在地上。
我瞳孔一缩。
那是半块玉佩,边缘裂成锯齿状,中间有个模糊的“蘅”字。另一块,我曾在合欢宗主的琴弦里见过。那根连接她女儿的第三根弦,就是用这块玉佩碎片做的引子。
怎么会在这里?
青藤猛地收紧,勒进他皮肉。他皱了下眉,但没动。
“这玉佩,”我终于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从哪来的?”
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东西,没立刻捡。过了很久,才慢慢说:“七百年前,我们同时爱过一个人。”
我盯着他。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识海最深的地方。那里本是一片死寂,此刻却泛起涟漪。一段旋律忽然浮现——是笛声,短促两声,接着是笑声,很轻,像风掠过竹林。
我立刻掐断神识。
不能听太久。
那些声音一旦连起来,就会变成记忆。而我的记忆,从来不是完整的。
“她是谁?”我问。
他苦笑了一下,嘴角牵动伤疤,“你不记得了?你说过,她是唯一一个你不想杀的人。”
我喉咙发紧。
八百年来,我杀过太多人。每一个临死前的执念都进了我的识海,变成残音。我靠这些声音活下来,看破破境之法,找到功法破绽,躲过一次又一次杀局。可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声音,是我希望它永远沉默的。
“那你呢?”我看着他,“你也爱她?”
“嗯。”他点头,声音很轻,“我们都错了。”
青藤松了一分。
不是我下令的,是它自己退了。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再把楚珩当敌人。我任它垂落身侧,焦黑的藤条沾了尘土,像一段烧尽的绳子。
“她后来怎么样了?”我问。
“死了。”他说,“在摘星楼,被师尊种下傀儡丝。她最后做的事,是用簪子刺穿自己眉心。”
我心头一震。
白蘅……那个白衣溅满墨迹的弟子,那个在摘星楼之战被暗算的叛徒。她的遗言残音我听过——“当年那杯茶……加了七种毒”。我以为她恨的是师尊,现在才知道,她真正想杀的,可能是我们两个。
因为她知道,我们会为她打起来。
因为她知道,我们谁都不会放过对方。
“所以你现在来拦我,”我慢慢说,“是因为她?”
“不只是她。”他抬头看我,眼神第一次没有敌意,“是这些年。是我们都被困在过去里。你听别人的执念活着,我借死者的武器战斗。我们都忘了自己是谁。”
我没答。
识海里的残音又开始响。不是嘶吼,也不是哀求,而是那段笛声,一遍一遍,在耳边绕。我咬牙,强行压下去。可这一次,它们不像攻击,倒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你体内的残音越来越多。”楚珩低声说,“再这样下去,你会被它们吞掉。清虚门有封魂阵,能隔绝外音入侵。我可以帮你。”
“然后呢?”我盯着他,“让我变成一个听不见的人?靠着你们给的‘安静’活下去?”
“不是让你听不见。”他说,“是让你重新听见自己。”
我笑了下。
笑得很冷。
“我已经忘了‘自己’的声音是什么样。”
他没再说什么。
只是弯腰,捡起那半块玉佩,轻轻放在地上,离我不远。风吹过,玉佩转了一下,裂痕对着我,像一张嘴,说不出话。
我看着它。
忽然,青藤再次伸出,轻轻碰了碰那道裂痕。金手指触发,一道微弱的残音传入识海——不是杀意,不是怨恨,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极轻:
“你们都错了……我不值得。”
声音落下,识海猛地一震。
那些残音不再乱冲,而是齐齐停了一瞬,仿佛也在听这句话。然后,它们缓缓后退,像潮水离开岸边。
我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看向楚珩:“你要我回清虚门。那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
他站着没动。
风吹起他的衣角,断剑尖抵着地面,划出一道浅痕。
“如果她还活着,”他低声说,“会在东洲雨巷的第三棵槐树下等我们。”
我手指猛地一抽。
东方。又是东方。
我左手一直指着的方向,原来不是偶然。
青藤缓缓收回,蜷在掌心,像一条疲惫的蛇。我没有起身,也没有答应。可我知道,有些事不一样了。
我不再是独自一人走在路上。
楚珩站了很久,见我不动,也没催。他只是把断剑插进土里,双手垂在身侧,像在等一个答案。
天边开始发灰。
远处有乌鸦飞过,叫声很远。
我盯着那半块玉佩,裂痕正对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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