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三千血傀的手还指着我胸口,玉佩的光越来越亮。那声音说“不要回头”的瞬间,我感觉脚下地面裂开一道缝隙,不是石板崩碎,是记忆在塌陷。
我没有回头。
而是向前走了一步。
青藤从手臂蔓延到指尖,焦枯的藤蔓重新抽出嫩芽,带着血丝。我知道北方来的不是敌人,是线索。那些血傀不会攻击我,他们等了太久,只为让我看见什么。
地面裂缝中透出微弱火光,映照出一条窄道。我顺着走下去,没有犹豫。台阶很短,却像是踩在时间断层上,每一步都听见不同年纪的自己在喘息。
破庙出现在眼前。
四面墙快要倒了,屋顶漏出夜空,一弯残月挂在檐角。角落里坐着一个人,矮小佝偻,手里捏着一块焦糖,正往嘴里送。
他抬头。
脸是陌生的,可那双眼睛我认得。千面鬼。
他嘴角沾着糖屑,说话时声音沙哑:“你来了。”
我没应声。
青藤缓缓伸出去,在空中停住。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不是活人,也不是死魂,像是一段被反复烧毁又拼凑起来的记忆。
“你是谁?”我问。
他笑了下,把最后一口焦糖咽下去:“我是你没走完的路。”
然后他说:“第十次轮回时……别吃糖。”
这句话我听过无数次。前世、幻境、残音里都有。每次说完,他就自爆,连灰都不留。我以为是警告,是诅咒,是失败者的遗言。
现在他坐在这里,重复一遍,语气平静得像在提醒我天要下雨。
我盯着他。
“为什么是我?”
他不答,只是看着我,眼神忽然变得极深,仿佛穿过我的身体,看向更远的地方。
我不再等他回答。
青藤暴起,直刺他眉心。
没有血。
藤蔓钻入的那一瞬,我的识海炸开了画面。
九个战场。
九个我。
第一个在雪原,身穿黑袍,手持断刀,劈向红衣女子。她转身一笑,刀锋偏转,反手贯穿我胸膛。
第二个在荒城,披甲执剑,跃上高台。她站在钟楼顶,轻轻抬手,我脚下的砖石化作流沙,坠入深渊。
第三个在江心孤舟,掌心燃火符,逼近她身后。她未回头,发丝如蛇缠住我脖颈,将我拖入水中。
第四个在佛塔地宫,以骨为笔,画封印阵。她走入阵中,轻声道:“多谢铺路。”阵法逆转,我被自己的符咒绞杀。
第五个在沙漠祭坛,骑马冲阵,长枪直取她咽喉。她闭眼,唇边带笑。枪尖触及她皮肤的刹那,我全身经脉寸断。
第六个在雷泽边缘,引天劫之力轰击她的身影。雷霆落下,她张开双臂承接,而我成了劫力反噬的代价,肉身焚尽。
第七个在山巅石殿,用七根银针封她命门。她睁开眼,瞳孔里浮现出我的一生。我愣住,针落,她轻轻摘下我眉心血珠。
第八个在幽冥殿底,操纵百具尸傀围杀她。她走入尸群,尸傀纷纷跪倒,转身对我举起武器。
第九个在东洲雨巷,撑伞独行。她站在巷口等我,手中无兵刃,只有一盏灯。我举剑刺去,剑尖距她三寸时,忽然停下。她笑了,伸手抚过我脸颊,低声说:“终于等到你不杀我的一次。”
画面到这里中断。
我喘着气,青藤颤抖着收回。额头全是冷汗,右眼一阵刺痛,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燃烧。
千面鬼还坐着,脸色苍白了几分。
“这些……都是我?”
他点头:“每一次,你都想杀她。每一次,你都成了她的养料。”
“那第十次呢?”
他忽然抬头,目光锐利:“第十次,你没吃糖。”
我心头一震。
焦糖——香炉里的烟味,血傀记忆中母亲的脸,孟婆诱骗容器的信号。吃下它,就等于接受召唤,进入轮回陷阱。
“所以你说‘别吃糖’,不是劝我放弃,是在告诉我……怎么跳出这个局?”
他没回答,反而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不像残魂。他抓起地上剩下的半块焦糖,狠狠砸向我的右眼!
我来不及躲。
焦糖击中眼皮的瞬间,一股热流冲进识海。无数影像翻涌而出——
雨巷深处,一个蹲着的身影,手里握糖,迟疑很久,最终扔进水洼。
青伞下,我转身离去,背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骷髅面具掉落,露出一张与我七分相似的脸。
虎符碎裂,上面的“蘅”字渗出血迹。
阿绫站在祭坛中央,双手高举,口中念诵禁术咒文,双眼流下两行血泪。
最后是一片黑暗,中间浮现出一行古篆:**千面残章,唯缺一心。**
我踉跄后退,撞到墙上。青藤全部绷紧,护住头颅。右眼火辣辣地疼,睁不开,左眼却看得更清楚了。
“你一直知道?”我盯着他,“你知道我不是第一次对抗她,也知道我每一次都失败?”
他点头。
“那你为何还要一次次引导我回来?明知道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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