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裂隙中的金光消失后,我站在塔顶未动。风停了,可体内识海仍在震荡。青藤贴着掌心微微抽搐,它感知到了什么,比先前更沉的召唤。
不是来自忘川,也不是裴烬残音指引的方向。
是血脉。
我闭眼,任由那股共鸣牵引神识。百万残音在识海深处翻腾,却有一道极细的线清晰浮现——像是被血浸透的丝,缠向北方。
妖域。
脚下的佛塔还在倾斜,但我已转身离去。山路崩塌,石阶断裂,我不回头。每一步落下,经脉都像被砂石磨过,但我知道不能停。陆九自毁佛骨不是终点,而是钥匙。他用命推开了一扇门,门后藏着飞升诅咒的根。
三日后,我踏入妖域核心。
这里没有天光,穹顶覆盖着厚厚的岩层,只靠地面裂痕中渗出的暗金血光照明。空气沉重,带着远古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陈年的旧事。
祭坛就在中央。
两具白虎尸体横卧于血池之上,巨大而静止。一具左身虎纹完整,右身焦黑如焚;另一具通体漆黑,胸口嵌着半融玉符。它们已经死去多年,但精魄未散,结界仍在运转。
我走近时,青藤突然绷直。
一股反噬之力从尸骸上传来,刺入眉心。朱砂痣剧烈跳动,左眼金纹暴涨寸许。识海里响起低语,不是残音,是记忆碎片的回响——有人在这里哭过,有人在这里发誓,有人在这里亲手剜出亲人的魂。
我伸手触碰第一具尸首额头。
指尖刚落,虚空中浮现出一道残影。
银发披肩,左眼螺旋状瞳孔缓缓转动,右眼空洞焦枯。身上毛发化作丝线缠绕四周石柱,正是妖王。
他看着我,没有立刻开口。
我也没动。
他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他是谁。
“你来了。”他说。
声音沙哑,像是从地底刮上来的风。
“你早就在等。”
“是。”他点头,“等一个能听懂执念的人。”
我收回手,青藤退至掌心边缘,随时准备绞紧。妖王残魂站在我面前,身形半透明,可眼神真实得可怕。
“三百年前,”他开口,“我有个弟弟。”
我没有接话。
他知道我不需要解释太多。
“他是白虎族最后一代纯血,天生能承容器之力。楚珩师尊找到他,说要带他修行,说要护他周全。我信了。”
他顿了一下,眼中浮现一段画面:祭坛之上,年轻男子跪在地上,双手被锁链缚住。楚珩师尊站在他身后,手持银刀,面无表情。
“那天他说,唯有融合双生血脉,方能承受容器之力。”
刀落下。
心被取出。
还在跳动。
“我冲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把那颗心封进了玉符。”妖王的声音冷下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为了飞升,谁都不能例外。”
我盯着那具胸口嵌玉符的尸体。
原来如此。
双生,并非指兄弟,而是指同源血脉的两个载体。一人献祭,一人承载。楚珩师尊借妖王胞弟之心炼制容器媒介,再以自身为基,承接孟婆意志。
难怪他在密室中说“你是继承者”。
他本就是容器之一。
也是屠戮者。
青藤忽然收紧,勒住我的脖颈。
我踉跄一步,单膝压地。呼吸受阻,眼前发黑。这不是外力攻击,是识海自发反应。仿佛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继续听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虚空传来。
“杀了他,你会知道所有真相。”
孟婆。
她不在这里,可她的声音直接落在识海深处,像钟鸣震动。
我咬牙,喉咙里涌上腥甜。
杀妖王?
他已是残魂,无法再死一次。
还是说……她要我杀的是另一个?
青藤越收越紧,几乎掐断气管。幻象浮现:父母站在门前,裴烬提剑走来,阿绫对我笑。他们都活着,都在等我回家。
只要我动手。
只要我结束这残魂的存在。
可我知道这是假的。
我抬手扣住喉间青藤,用力撕扯。它不松,反而更深地嵌入皮肉。
千面鬼的残音突然响起。
“第十次轮回时……记得不要吃糖。”
我默念这句话,一遍又一遍。痛感从舌尖传来,是我咬破了它。血腥味让我清醒。
楚珩的残音也在此刻浮现。
“你早已入魔,何必装?”
我睁开眼。
幻象退去。
青藤松开一线。
我撑着地面站起来,看向妖王。
“你说‘杀了他’,却不说是杀哪一个。”我对着虚空开口,“是你想让我杀妖王,还是……杀我自己?”
话音落下,青藤骤然松脱,跌回掌心。
孟婆的声音消失了。
妖王望着我,忽然低笑。
“你比他们聪明。”
“他们是谁?”
“前六个容器。”他摇头,“他们都选择了杀。杀敌人,杀亲人,杀自己。以为这样就能解脱。”
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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