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丝线触上衣袖的刹那,我已知此路不通。
血雾未散,傀儡师藏于无形,若贸然深入,必陷千丝缠魂之局。我足尖一点,身形斜掠,避过三道暗伏的丝线轨迹,借峭壁凸岩翻身而上。指尖扣入石缝,碎砾簌簌坠落深渊。血雾在下方翻涌,如活物般迟疑片刻,终究未追。
断云崖近在眼前。
雷气自崖顶垂落,如银蛇游走于岩壁之间,触之即焦。我袖中符袋微震,那半块焦糖残渣竟透出寒意,与裴烬残音隐隐相斥。我以血封袋口,默念其名,识海方稳。此前那句“第八种是忘忧”仍在耳畔盘旋,非我所召,却似自外而来,如钟鸣自远山递送,一声声敲在神识之上。
我攀至崖腰,伏身于凹处。雷光映照下,岩面浮现出极淡的逆符残痕,与石台所见相似,却更为古老。我以指蘸血,在石上虚划“听”字,残音锁阵余韵随之流转。七道微音自识海低鸣:裴烬、白蘅、右护法、七名魔徒……三十七道执念,皆已归位。我以此为尺,测此地气机。
雷气凝而不散,却非死寂。它随我呼吸起伏,微调频率,似在模仿,又似在回应。
我闭目,将感知沉入耳识,以残音为引,悄然外放一道波动——模拟右护法临终时的悔意。那音低沉,含愧,藏痛,正是其执念最深处。
刹那间,崖顶雷光骤聚。
一道人影自云中缓步而出,踏空而行,足下雷纹浮现,古篆“阙”字一闪而没,旋即隐入电光。他周身缠绕雷霆,形貌难辨,唯见一道由闪电勾勒的轮廓,如天罚临世,不容直视。
我未动。
他亦未言。
雷气压境,禁空之力愈强,连呼吸都似被束缚。此人非修真者,亦非寻常妖魔。他立于崖顶,如律令化身,如天道执刃。我腕上“捌”字微烫,眉心朱砂痣突突跳动,竟有灼热之意自颅顶贯下,似有火在骨中重燃。
我知此人不凡。
更知,若他欲杀我,此刻早已雷霆加身。
我缓缓抬手,指尖划过唇角,血痕未干。此姿非怯,亦非挑衅,而是提醒自己——我仍能听,故我仍在。
他静立不动,雷光遮面,气息如渊。
我以指尖血在岩壁刻下“听”字,借残音锁阵残力,将感知凝聚,直透其胸腔。非为攻,非为探,只为“听”。
音入,神凝。
识海未响,残音未动。
可就在我感知触及其心脉的瞬间,一句低语,竟自外界直接传入耳中:
“……第八种是忘忧。”
声音清晰,完整,如从时间尽头传来,与识海中那句异音分毫不差。不同的是,此音非由我识海生,而是自他体内传出,如执念残响,唯有我能闻。
我瞳孔微缩。
残音,本为临死之人最深执念所化,唯有我杀之,方能拾取。此人未死,却有残音外泄,且其音与我识海异动共鸣——此非人,亦非鬼,乃执念所聚之体。
更诡异的是,当那句话落,我眉心朱砂痣忽地灼烫,映出他轮廓的刹那,眼前竟浮出一丝极淡银甲残影——甲胄覆冰霜,右臂微曲,似握剑未出。此影一闪即逝,却让我心头骤沉。
裴烬的战甲。
我未见过他生前披甲的模样,却因玉佩锁魂,识海深处藏有其魂影。此影为何现于此人身上?莫非其执念与裴烬有关?
我压下惊澜,指尖仍贴岩壁,“听”字血痕未干。
他依旧不语,雷躯如铸。
我缓缓直起身,立于峭壁凹处,直视那雷光遮蔽的面容,声出如刃:
“你听不见自己吗?”
话落,风止。
雷光微颤,那人影肩部骤然裂开一道细痕,似雷霆织体不堪重负。一缕黑血自裂处渗出,未及滴落,便被周身雷蛇瞬间吞噬,化作青烟消散。
可就在那黑血蒸发的刹那,一缕极淡残音,随电光余烬飘入我耳:
“……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真正的神。”
我呼吸微滞。
此音非我所召,亦非识海共鸣,而是自他体内逸出的执念碎片。他非不知自己为何物,而是早已察觉,却仍立于此,如守墓之碑,如执刑之吏。
他听见了,却无法言说。
我缓缓握拳,指尖嵌入掌心,血顺指缝滴落,渗入岩隙。
此人非敌,亦非友。他立于天道之侧,却质疑天道本身。他执雷霆为刃,却不知刃从何来。他有残音,却不死——唯有被执念所困者,方能如此。
我正欲再问,他忽抬手。
一指轻点虚空。
雷光骤收,云层翻涌,如幕垂落。他身影渐淡,似将退入天穹。
我未阻。
可就在此时,崖下血雾忽地翻腾,一道丝线自雾中疾射而出,直取我后心。傀儡师终至。
我未回头,只将指尖残血猛然抹向“听”字。
岩壁血痕骤亮,残音锁阵余力一震,音波无形扩散。那丝线如遇天敌,骤然绷直,继而寸寸断裂,如琴弦崩裂。
雾中传来一声闷哼。
我回望,血雾已退三丈。
再抬头,崖顶之人已不见踪影,唯余雷纹残迹,如刻于虚空的律令,久久不散。
我立于断云崖腰,血染袖口,指节发僵。
方才那一指,是警告,还是庇护?
他若真为敌,一念即可诛我。可他退了,退得决然,似不愿多留一刻。而那句“我们不是真正的神”,又为何偏偏在我质问之后浮现?
我低头,看指尖血痕。
血未凝,仍在滴。
一滴,落在岩面,渗入“听”字中央。
字迹微颤,竟与崖顶雷纹隐隐共振。
我忽然明白——他非不能言,而是不敢言。他所立之处,是天道之眼,亦是囚笼。他每说一句,皆可能引来反噬。而那句“第八种是忘忧”,并非对我而言,而是对他自身存在的质问。
白蘅曾言“茶中七毒”,如今多出一“忘忧”,是第八种毒,还是解药?
我未及深思,袖中玉佩忽地一震。
裴烬残音微弱一颤,似有外力牵引。我将其按入怀中,目光再投崖顶。
雷光已散,云层低垂。
可就在我转身欲行之际,岩壁上那“听”字血痕,忽然自行延展,笔画扭曲,竟多出半道逆钩,形如“忘”字残角。
风过,血痕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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