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向那片黑暗。
阿绫顺着我的手指望去,瞳孔猛然收缩。她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往生剑。风从花海深处卷来,带着一股腐甜的气息,像是陈年的血混着枯叶在泥土里发酵。
我们迈步向前。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冰原,而是湿黏的黑泥,每走一步都像踩进腐烂的肉里。四周的曼陀罗花开始颤动,花瓣一张一合,如同呼吸。然后,第一声惨叫响起。
“啊——!”
那是我的声音。三百年前,在清虚门后山被楚珩一剑穿心时发出的最后嘶吼。
紧接着,另一朵花中传出阿绫的哭喊。是她第二十七次轮回时,被锁在祭坛上活剥银发的痛嚎。
一朵接一朵,千万朵花同时开口。我们的前九世死亡场景在花海中重演。剑刺入喉的闷响,骨钉贯穿头颅的裂音,毒药烧灼内脏的呻吟……全都在耳边炸开。
我闭眼,识海中的残音自动排列成网。这些声音太整齐了,像是被人刻意编排过的回放。真正的死亡不会如此规律,临死前的执念总有断裂、扭曲、戛然而止的部分。而这些,全是复制品。
“不是真死。”我说。
阿绫睁眼,银发如鞭甩出,缠住一朵最响亮的曼陀罗。发丝刚触到花瓣,那花便剧烈抖动,花蕊裂开一道缝。一道模糊影像浮现:一名女子躺在水晶棺中,眉心一点朱砂,与我相同。她轻声说:“若爱是劫,我愿碎己成双。”
画面消失。
阿绫松开发丝,脸色有些发白。“她不是被迫分裂的。”她说,“她是自己撕开魂魄的。”
我点头。用剑尖划破掌心,将血滴在那朵花的花蕊上。血珠渗入的瞬间,影像继续。
女子抬起手,指尖划过自己的胸口。一道金光从中裂开,魂魄一分为二。一道飞向南方城镇,落入一个婴儿体内;另一道坠入北疆雪原,被祭司接住,封入新生女婴的脊背。
旁白响起:“双生容器,以爱为引,以死为契。”
我收回剑。原来如此。初代容器并非被孟婆操控,而是主动献祭自己,将完整的容器之身拆成两半,分别投入沈家与天狼族。她想毁掉孟婆的规则——让容器不再受控于宿命,而是拥有选择的权利。
可她失败了。
因为孟婆改写了契约。她把“双生容器”变成了“第十全容器”的养料。只要两人最终相认、共鸣、赴死,就能激活完整的容器之力,供她打破飞升诅咒。
所以每一次轮回,阿绫都会回到北疆祭坛,我也会踏上寻找真相的路。我们不是偶然相遇,而是被同一个命运拉扯着靠近。
花海突然安静了一瞬。
然后,千万朵曼陀罗齐声开口。声音汇成一股洪流,在空中盘旋:
“你们以为看清了真相?”
“你们以为那是牺牲?”
“她碎了自己,只为给你们留下一条生路。”
“可这条路,通向的仍是我的花园。”
红衣少女的身影在花丛间缓缓浮现。她站在最大的一朵曼陀罗上,手持蛇首杖,发丝缠绕着无数残魂。她的脸很年轻,眼神却像看过千年坟墓的守墓人。
“她是第一个容器,也是唯一一个敢反抗的。”她说,“但她忘了,只要执念还在,我就不会死。”
阿绫盯着她。“那你是什么?神?魔?还是……执念本身?”
孟婆笑了。笑声从每一朵花中传出,层层叠叠。
“我是你们杀过的人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我是你们放不下的过去。”
“我是你们每一次想回头时,心底冒出的那个念头。”
她抬起手,指向我们身后。花海裂开一条通道,尽头是一座巨大的石磨盘,表面刻满符文。中央凹陷处,写着一行字:
**十全容器需以双生之血为引**
“你们知道这磨盘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她说。
“它碾碎容器的魂魄,榨出最纯净的执念。”
“前九次,我都等到了完美的祭品。”
“这一次,轮到你们了。”
风再次吹起,花瓣如刀片般旋转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气。那磨盘开始转动,发出沉重的 grinding 声。地面随之震动,裂缝蔓延至我们脚下。
我横剑在前,残音网全面展开。识海中百万低语自动筛选,锁定磨盘下方的能量流动。那里有一股吸力,正试图勾连我们的魂魄。
阿绫站在我身侧,右手缓缓抬起。骨刺从掌心浮现,尖端对准自己的手腕。
“别。”我说。
她没看我。“我不是要自尽。我要用自己的血,唤醒更深的记忆。”
话落,她用力一划。鲜血喷出,洒向花海。
血雾弥漫中,那些曼陀罗花突然集体后退,仿佛惧怕这血。唯有那朵最大的花,反而迎着血雾张开花瓣。
花蕊中浮现出新的画面:初代容器站在磨盘前,双手被铁链锁住。她的魂魄正在被一点点抽离。而在她对面,站着另一个身影——与她容貌相同,但眼神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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