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屋檐下的水滴砸在窗台,溅开。
我听见自己说:“我们得离开这里。”
阿绫摇头:“现在走不了。骨钉还没脱落,我一动就会引来更多残魂。而且……”
她看向我眉心:“你的金丹刚刚成型。你能感觉到吗?”
我一愣。确实,体内有股新力从丹田升起,沿着经络游走。那是突破的征兆。金丹初期,成了。
可这力量来得不是时候。
识海深处,那句复合低语又响了起来:
“三百年轮回……该醒了。”
我没有再问。天亮前,我背起阿绫,破窗而出,踏雪穿林。她靠在我背上,呼吸微弱,脖颈后的骨钉不时轻轻震颤,像是感应着什么。
黑松林在北面十里外。树高百丈,枝干如铁,常年不见日光。林中雾重,行走其间,如同穿行于死地边缘。
我们进林时,天刚蒙蒙亮。雾气裹着寒意贴上皮肤,林间静得连枯叶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然后,铃声响起。
不是铜铃,也不是风动。
是骨头相撞的脆响,轻而细,却直钻耳膜。
我停下脚步。
阿绫在我背上猛地抽了一口气,手指抓紧我的肩头。她的体温骤降,嘴唇发青。
“婴骨风铃。”她声音发抖,“他们把婴儿骸骨串成铃,挂在马车上……这是献祭的引路器。”
我眯眼望向前方。
雾中有影子移动。一辆老旧马车停在林间空地,车厢漆黑,轮轴生锈。车顶上方悬着一圈圈白骨环,每节都刻着镇魂咒文,随风轻晃,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七十二具。
我记得这个数。幽冥殿主腰间挂的就是七十二具婴儿骸骨链。
我将阿绫轻轻放在一棵古树后,低声说:“别出声。”
她点头,闭上眼,手指按住脖颈骨钉,试图压制共鸣。
我贴着树干潜行,靠近马车。
车旁站着一人,披灰袍,戴斗笠,身形瘦削,脚不沾地般立在枯草上。他不动,也不说话,像一尊泥塑。
但我知道他不是人。
他的气息不对。不散灵压,反而吸走四周生机。脚边的野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卷曲、化为灰烬。
我屏息,调动识海残音。
裴烬的声音浮现:“左肩第三寸。”
这是我最常借的残音之一。它能稳住心脉节奏,在神识动荡时护住清明。我默念三遍,体内躁动稍平。
就在这时,那人忽然抬头。
斗笠下没有脸,只有一片青铜面具,冷光映着晨雾。
我认得这张脸。
幽冥殿主。
但他不可能亲自来此。他是渡劫期邪修,若现身,必有天地异象相随。而这人身上无半点威压,更像是……傀儡。
面具人嘴角一扯,发出非人的冷笑。
下一瞬,他抬手,抛出一卷泛黄皮纸。
我没躲,伸手接住。
指尖触到画卷的刹那,识海轰然炸开——
一道从未听过的声音冲了出来:
“那夜雪重,你左腿中箭,仍亲手斩下圣女头颅。”
这不是我杀过的人留下的残音。
它是自发浮现的,来自三百年前清虚门一名阵亡弟子的执念。我从未见过此人,也未取其性命,可这声音偏偏在我识海响起,带着血与恨的重量。
我盯着画卷。
它缓缓展开,皮质粗糙,似用人皮所制。画中是一片雪原祭坛,火光冲天。一名年轻道士立于中央,手持长剑,剑尖滴血。他脚下堆满尸体,全是银发赤瞳的天狼族人。
而被钉在图腾柱上的少女,正是阿绫。
她双目被剜,口唇微张,似在诅咒。
那道士的脸,我认得。
是我的师尊。
我握紧画卷,指节发白。
耳边传来阿绫的喘息。她不知何时已站起,踉跄走近,目光死死盯住画中画面。她的眼瞳开始变化,左眼赤金,右眼幽蓝,耳后白骨纹剧烈发光,几乎要裂皮而出。
她快撑不住了。
我转身,抬手打出一道声浪,以气封窍,强行压下她体内翻涌的怨念。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嘴角溢血。
“别看。”我说。
她抬头看我,声音嘶哑:“你说过……你不记得了。”
我没答。
面具人冷笑:“你们清虚门自诩正道,屠我北疆圣族,毁我血脉传承。如今,报应来了。”
我盯着他:“你是谁?幽冥殿主为何派你来?”
他不语,只是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焦黑玉簪碎片,上面刻着清虚门秘纹。
和我在傀儡身上找到的一模一样。
我心头一沉。
这不只是挑衅。是陷阱。
他们在逼我回忆。
逼我想起那天夜里发生的事。
我闭眼,试图压下识海翻腾的残音。可就在这瞬间,地面微微震动。
不对劲。
面具人站得太稳了。他在吸引我的注意力。
真正的杀机不在明处。
我猛然睁眼,向侧跃开。
几乎同时,一道阴寒骨气从地下刺出,直袭丹田。我避得及时,但仍被划破肩胛,鲜血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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