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冰面那手收回的声响还在耳边回荡,掌心熔渣的热意却已褪去。我蹲在地上,指节扣着地板边缘,识海里的声音没有停,反而更乱了。
那句“快逃”不是残音。
它不像死人留下的执念,倒像是从未来传来的警告,逆着时间流撞进我的耳朵。我闭眼,试图顺着这道音往源头追,可刚凝神,眉心猛地一烫,朱砂裂开,血顺着鼻梁滑下。
左肩的雷痕已经爬到了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撕肉。
我抬头看床。阿绫躺在那里,狐裘盖到下巴,银发散在枕上。她耳后的白骨纹忽然亮了,幽光一闪,又灭。脖颈后三枚骨钉轻微颤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知道她撑不住了。
我站起来,走到床边,手指贴上她手腕。脉搏极弱,跳得不稳。她的神识正在被什么东西拉扯,一层层往深处拖。
我咬破指尖,在她眉心画了一道逆契文。符成瞬间,她眼皮一跳,口中吐出半句北疆古语。话音未落,屋内空气骤冷,我识海轰然炸开——
画面冲进来。
第七世,星坛之上,她被铁链穿过双肩,双眼剜出,血顺着祭柱流进地缝;第十二世,火堆燃起,她站在烈焰中,嘴唇开合,似乎在笑;第二十三世,冰窟封顶,她蜷缩在最深处,手指抓破石壁,留下五道血痕……
三百七十二次死亡,每一次都是为了守护某种秘术。
我猛地抽手后退,额头冷汗直冒。这不是记忆,是轮回本身在向我展示它的轨迹。而这些画面的终点,全指向同一个时刻——她为我而死的那一瞬。
我盯着她沉睡的脸,喉咙发紧。
就在这时,她嘴角动了,声音极轻:“轮回的人……总这么蠢。”
重复着初见时的话。
她被困住了,在某一段记忆里打转。
我盘坐在床沿,闭眼,主动将识海敞开一条缝。百万残音涌入,但我只找那一句——刚才在混乱中浮现的复合低语。
“三百年轮回……该醒了。”
不是一个人说的。是百世叠加,千魂共鸣。它们不属于我杀过的人,而是来自那些因我而死、或为我而亡的存在。
其中一道音,格外清晰。
小尘……你的剑尖偏了三分。
裴烬的声音。
我睁眼,看向阿绫。她的呼吸停了,瞳孔扩散,银发无风自动。一股阴气自她口中溢出,凝聚成人形。
白蘅。
残魂浮现,穿的是当年摘星楼那身染血白衣,眉心有一道裂痕,正是她自毁时的位置。她抬手,剑指我眉心,声音沙哑:“你可知她每世都死于……”
话没说完,阿绫脖颈三枚骨钉同时爆出血色符文,光芒一闪,将那虚影震退半步。
我没动。
白蘅的气息不对。她不该有这么强的穿透力。她是被人借道了,某个更高意志正通过她的残魂传递信息。
我默念裴烬那句残音,让心脉节奏稳住。只要我不乱,声御之法就不会崩。
白蘅冷笑一声,再次逼近,剑尖离我眼球只剩寸许:“你以为你在救她?你才是她轮回的起点。”
我低喝:“住口。”
声浪成刃,直击残魂核心。
可她嘴角忽然扬起,像是早料到我会出手。下一瞬,她的身体炸开,化作无数黑丝,朝阿绫七窍钻去。
我扑过去挡在她身前。
但已经晚了。
黑丝触到阿绫皮肤的刹那,她猛然睁眼。右眼幽蓝,左眼赤金,两色瞳光交叠旋转,耳后白骨纹暴涨成阵,光芒如刀扫出,将所有黑丝逼出体外。
那些丝线在空中燃烧,化成灰烬。
屋内安静下来。
我喘着气,背靠床沿坐下。阿绫的手垂在床边,指尖微微颤抖。她看着我,眼神慢慢聚焦。
“不是来救你的。”我说,“我是来认出你的。”
她睫毛颤了颤。
我继续说:“你每一世都死了,是因为你在等我。而我听过的每一个残音,其实都在指向你。”
她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按住自己心口。那里有一块旧伤,形状和我眉心的朱砂一样。
“这一世,换我来等你。”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让我心头一震。
这句话,我在幻象里听过。
三百年前,雪原之上,她穿着祭袍走向断崖,回头对我笑,说的就是这句。
原来不是幻觉。
是执念的回响。
我伸手覆上她的手背,低声说:“你不用再等了。”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清明,像初雪落地,干净得没有一丝杂念。
“他们想让我告诉你真相。”她说,“但真相会让人疯。”
“你说。”我说。
她盯着我,一字一句:“我不是圣女。我是容器。每一世重生,都是为了养熟体内的东西。而你……是你把我一次次送进去的。”
我心跳一顿。
“你不记得了。”她苦笑,“但你的残音记得。你杀的每一个人,他们的执念都在提醒你——你早就知道,只是你一直不肯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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