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停了。
屋里的呼吸声越来越沉,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喉咙。我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那块刚从水缸里捞出的冰。寒气顺着掌心往上爬,肩头雷印的灼痛稍稍退了些,但识海里的嗡鸣却越来越重。
阿绫没醒,可她额头滚烫,银发边缘泛起一丝暗红,像是渗了血。耳后的白骨纹在昏光下忽明忽暗,脖颈后凸起的三处硬点没有消下去,反而鼓得更明显。我走近床边,发现她左肩的衣服裂开一道口子,皮肤下有东西在动,像是一道烙印正从肉里往外钻。
我没碰她。
转身走到湖边,把冰按进雪堆。刚直起身,头顶的天忽然变了。
一轮血月升到中空,不亮,却能把影子照得清晰。湖面原本平静,此刻猛地一震,那条穿过冰层的青铜锁链发出一声低鸣,像是被人拉紧的弓弦。
我立刻闭眼。
识海翻涌,百万残音躁动起来。就在这时,一句熟悉的声音刺入脑海——“左肩第三寸……”
是裴烬。
他的残音很少主动浮现,除非有致命破绽就在眼前。我睁眼看向湖面,锁链连接的方位,正好对应阿绫左肩的位置。那一寸,不是穴位,也不是经络节点,而是某种结构的枢纽。
我抬手,指尖蘸血,在空中划出一道逆契文。声波随指力震荡而出,直奔湖底。冰层炸开一圈细纹,锁链剧烈一颤,紧接着“嘣”地断成两截。下半截沉入深处,上半截垂在冰面上,锈迹簌簌掉落。
湖静了。
可下一瞬,湖心浮起一道人影。
它由闪电勾勒而成,身形模糊,胸口嵌着半颗骷髅头。它没说话,但我听到了声音,直接落在识海里:“不该解的,从来不是链。”
这声音我认得。
雷部正神,镇守雷泽的伪神,原是劫雷化身,被孟婆改造成监视器。他曾说过“我们不是真正的神”,临死前嘶吼的是谎言编织的命运。如今他的残影出现在这里,说明这座湖底封印,与雷泽同源。
我盯着那道影子,问:“谁该被锁?”
它没回答,只张了张口,便散作几缕电光,消失在血月下。
我回头望向小屋。
窗纸映出人影,阿绫不知何时坐了起来,背对着门,肩膀微微起伏。我快步走进去,发现她双眼睁开,瞳孔里浮现出交错的卦象,一金一蓝,像在推演什么。
“你醒了?”我问。
她没理我,嘴里吐出几个字,是北疆古语,音节生硬。我听不懂,但识海里的残音突然震动了一下,仿佛有谁在回应她的话。
我伸手按她肩膀,想让她冷静。
她猛地转头,眼神空洞,右手抬起,掌心裂开,骨刺再次穿出,直刺我手腕。我侧身避开,她却不管不顾,接连挥击,动作比之前快了许多,带着一股不属于她的力量。
这不是她在攻击。
这是某种仪式在借她的身体完成。
我退到墙角,从枕下抽出那张黄旧符纸——《九霄雷诀》的残页。纸面焦痕还在缓缓移动,像活物一样蠕动。我把它摊在桌上,用三滴血压住四角。
阿绫停下动作,盯着残页,嘴唇微动。
血月的光斜照进来,正好落在纸上。焦痕开始拼合,裂纹对齐,显现出三道凌厉的剑痕图谱,旁边浮现出四个字:“天狼九斩”。
前三式。
我正要细看,残页突然震颤,一股排斥之力撞来,桌角崩裂。与此同时,两道低语同时响起,不是来自某个人,而是从纸里冒出来的:
“此术需以族人魂血为引。”
复合残音,古老誓约,秘法本身的执念。这类残音极难捕捉,通常只存在于被封存百年的禁术之中。它们不讲道理,只守规则。一旦违背,反噬立至。
我抬头看阿绫。
她左肩的皮肤彻底裂开,一道狼形烙印浮现出来,颜色深红,边缘泛黑,和残页上的纹路完全一致。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鼻腔渗出血丝,银发间的红丝越来越多,几乎要盖过原本的颜色。
她快撑不住了。
这残页不是随便出现的。它是钥匙,也是枷锁。血月是引子,唤醒了封印中的东西。而阿绫,是唯一能承受这种唤醒的人。
我伸手去拿残页。
刚触到纸面,一股劲力反弹回来,震得我虎口发麻。残页腾空而起,悬在半空,对着阿绫缓缓旋转。每转一圈,她身上的烙印就亮一分,骨刺在皮下窜动,像是要破体而出。
不能再等。
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眉心朱砂上。识海瞬间清明,裴烬的残音“剑尖偏了三分”回荡一圈,镇压杂音。我伸手抓向残页,这一次,没有抗拒。
纸落入手,烫如炭火。
我低头再看,发现图谱下方多了一行小字,刚才没有的:“魂血未净,斩则自毁。”
什么意思?
我还没想明白,阿绫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放下……那东西。”
她醒了。
我看着她:“你知道这是什么?”
她没答,只是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湖面。“链断了……但它还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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