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启发了尹晴。几天后,她召集了一个小型讨论会,主题是:“溪云村的年轻人与未来”,特意邀请了不同代际的村民:林大山、老康、根叔代表老辈;虎子、秀兰代表中年;林溪和另外两个回村年轻人代表青年;还通过视频连线,邀请了在省城的晓松。
会议开始前,气氛有些紧张。林大山板着脸,晓松在屏幕里也显得拘谨。
尹晴开场:“今天我们不争论晓松该不该回来。我们讨论一个更大的问题:在溪云村的未来里,年轻人可以扮演什么角色?必须扮演什么角色?以及,什么是‘回来’?”
她先请老辈发言。林大山说了他的担忧:手艺失传,村庄空心化,年轻人“忘本”。老康补充了他年轻时的经历,强调“见过世界才能更懂家乡”。根叔则说:“咱们得承认,现在的年轻人,和咱们年轻时不一样了。他们想的不光是吃饱穿暖,还想……活得有意思。”
中年一代的虎子说:“我觉得晓松在城里积累经验是好事。咱们村现在很多项目,确实需要更专业的知识。他在外面学好了,将来回来能做得更好。”秀兰则提到:“年轻人在村里,压力确实大。大家都看着,你做得好是应该的,做不好就被议论。可能在外面,反而能更自由地尝试和犯错。”
轮到年轻人。林溪说得很坦诚:“我选择回来,一方面是因为喜欢村里的氛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不知道在外面能做什么。村里至少有事做,有熟人。但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没回来,现在在做什么?晓松选择出去,我其实佩服他的勇气。”
视频里的晓松这时开口了。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但语气坚定:
“谢谢大家愿意听我说。我选择留在城里工作,不是因为不喜欢村里,也不是觉得村里不好。相反,正是因为村里现在发展得很好,我才敢做这个选择——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在外面不顺,村里是我的退路,是我的家,我随时可以回来。”
他停顿了一下:“但我现在想试试,不靠‘村里需要我’这个理由,而纯粹因为‘我想做什么’去选择一条路。在城里这家设计公司,我可以参与各种类型的项目,接触不同的社区和问题。我想知道,除了溪云村这种模式,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性?除了把传统手艺现代化,设计还能做什么?”
“那你学的东西,对村里就没用了吗?”林大山忍不住问。
“当然有用,”晓松说,“爸,您知道吗?我在大学做的毕业设计,就是咱们村的木工坊改造方案。我研究了您所有的工具和工作流程,设计了一个既可以保留传统技法,又能更符合现代人使用习惯的空间。这个方案我发给了林溪姐,她说可以跟您聊聊看能不能用上。”
林大山愣住了。他完全不知道儿子做过这个。
晓松继续说:“我不在村里,但我可以用我的方式参与村里的建设。我可以远程帮村里做设计,可以帮村里对接城里的资源,可以在外面讲溪云村的故事。‘回来’不一定非得是物理上住在这里。如果我的心在这里,我的专业能力能为这里服务,那我算不算‘回来’了呢?”
这番话让会场安静了。一种新的可能性被打开了:物理在场的“归来”,与情感和专业上的“连接”,可能是不同的形式。
尹晴抓住这个机会:“晓松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点:在互联网时代,一个人与一个地方的关系可以有很多种形式。我们可以想象一种‘弹性归属’——年轻人可以出去学习、工作、体验,同时与家乡保持深度连接,在合适的时机以合适的方式贡献自己的力量。”
她提议,村里可以建立一个“溪云人才网络”,登记所有在外学习工作的溪云籍年轻人,了解他们的专业和兴趣,定期组织线上交流,邀请他们为村里提供远程咨询或短期项目合作。同时,村里为愿意回来的年轻人提供支持,但不再把“必须回来”作为一种道德压力。
“这样,”尹晴总结,“出去的人不会觉得断了根,留下的人也不会觉得孤单。溪云村可以成为一个有弹性的共同体——核心是扎根在这里的人,外围是连接在这里的人,最外层是关心这里的人。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共同构成溪云村的未来。”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林大山虽然没有完全释怀,但态度软化了:“只要你还记得村里,记得你这个爹。”
晓松在屏幕里笑了:“爸,我永远记得。”
会后,尹晴单独和林大山聊了很久。她理解一个父亲对儿子传承手艺的期待,但也提醒他:“大山叔,您爱木工,是因为您真心喜欢,还是因为这是您父亲传给您的?”
林大山想了想:“开始是因为爹传的,后来是真的喜欢。看着一块木头在自己手里变成有用的东西,那种感觉……踏实。”
“那您希望晓松喜欢木工,是因为您传给他,还是因为他自己真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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