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尽之蓝：一个中年男人的绝响 第42章 呓语与拥缚（续）

客厅里，先前那粘稠缓慢的时间感彻底粉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真空的凝滞。昏暗的光线依旧，却仿佛照见了空气中每一粒悬浮的、名为似乎将要“失控”的尘埃。

何炜的手臂还维持着紧拥的姿势，怀抱里的温度滚烫而真实，甚至能感受到苏晴心跳透过胸腔传来的、与他同样失序的搏动。然而，那股驱使他不顾一切的力量，正如同退潮般急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后怕与自我厌恶。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向后踉跄了半步，脊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苏晴失去了支撑，身体软软地跌坐回沙发里，毯子滑落，露出一侧单薄的肩膀和凌乱的衣衫。她急促地喘息着，脸上病态的潮红未退，又染上了一层更深、更复杂的赧然与难堪。她没有立刻去拉毯子，只是环抱着自己的手臂，指甲深深掐进胳膊的皮肉里，留下几道清晰的白痕，仿佛要用身体的痛来确认、或者抵御某种更汹涌的东西。

沉默在蔓延，比之前的任何寂静都更沉重，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

“……对不起。” 何炜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从砂纸上磨过。他不敢看她，目光死死盯着地板上一小块光影交界处。“我……我失控了。”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却带着苦涩的回响。

苏晴缓缓抬起头，眼底的病态水光还未散尽，但那双眼睛此刻却异常清晰，甚至有些锐利地看向他。她没有立刻回应他的道歉，只是用一种混合了疲惫、嘲弄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的眼神，静静地打量着他脸上的每一寸慌乱与懊悔。

“失控？” 她终于开口，声音同样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像是风暴眼中心那片刻诡异的安宁。“何炜，刚才……我们之间，有哪怕一秒，是‘控制’的吗？”

何炜的身体微微一震，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要害。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从她突然抱住他，到他更用力地回抱，那短短几十秒里，确实没有任何“控制”可言，只有最原始的冲动与回应。

“没有，” 他颓然地承认，抬手用力搓了搓脸，仿佛想抹去刚才发生的一切，“所以……更错得离谱。”

“错？” 苏晴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字，嘴角勾起一个极淡、也极苦的弧度。“对谁错？对奚雅淓？还是对你自己的道德准则？” 她的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梦呓般的飘忽，“或许吧。可刚才……我只是觉得冷，觉得……快要被那片黑吞掉了。而你……刚好在。”

“刚好在。” 何炜咀嚼着这三个字，心里五味杂陈。是巧合？是注定？还是某种他不敢深究的引力？他走到这一步，难道仅仅是因为“刚好在”？

“不只是刚好在，苏晴。” 他终于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那里面翻涌着他自己也理不清的情绪。“我……我心里很乱。看到你这样，听到你说那些话……我没办法……袖手旁观。” 他停顿了一下，艰难地补充，“但这不能成为借口。我不该……”

“不该越界。” 苏晴替他把话说完，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我们之间，早就画满了不该越过的线。事业、家庭、过去……每一条都清清楚楚。” 她拉过滑落的毯子，重新裹紧自己，仿佛这样能获得一些安全感。“可人有时候，就是会明知故犯，对吗？尤其是……当理智被烧糊涂的时候。”

她指的是高烧，但也似乎另有所指。

何炜感到一阵无力的窒息。她的平静比她的脆弱更具杀伤力，这让他所有关于责任、道德的言辞都显得苍白而虚伪。他刚才的拥抱，难道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个人渴望吗？那些被压抑的悸动，那些混乱的过往，难道真的只是“同情”和“愧疚”？

“现在怎么办？” 苏晴忽然问，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直白的审视。“当作一场高烧引起的意外？一次可以抹去的失误？然后明天太阳升起，一切照旧，你还是那个顾家的何总监，我还是那个……需要和你保持距离的苏晴？”

她的问题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他们试图回避的核心——如何面对“之后”。

何炜被问住了。他脑子里闪过奚雅淓温婉的脸，儿子轩轩天真无邪的笑容，还有陈邈那双似乎总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良心上。可与此同时，怀中那残留的滚烫触感，她呓语里的恐惧与依赖，以及自己内心深处某种被短暂填满又瞬间掏空的空虚感，也同样真实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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