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气象台发布了暴雨橙色预警。到了下午,天色沉黑如夜,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城市的一切。
奚雅淓午饭后去了疗养院。父亲这几天胃口不好,精神也有些萎靡,她放心不下。陈邈早上发信息提醒她天气恶劣,建议改期,但她还是去了。
在病房陪父亲说了会儿话,喂他吃了点流食,看着护工给他做完例行按摩,窗外已是暴雨如注,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雨水疯狂地冲刷着玻璃窗,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她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多。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天气预报说这场暴雨会持续到晚上。她开始有些担心回去的路。
手机震了一下,是陈邈:「雨太大了,你还在疗养院?需要接吗?」
几乎是同时,何炜也发来信息,一如既往的简洁:「暴雨,注意安全。我晚上有局,不回去吃。」
两条信息,并列在屏幕上。
奚雅淓看着,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了几秒。窗外的暴雨轰鸣着,像是某种催促,或是……某种掩护。
她最终回复了陈邈:「还在。雨太大,开车不安全,我等会儿看看。」
陈邈几乎秒回:「位置发我。我开慢点,比你自己开车安全。等我。」
不是询问,而是带着温和决断的安排。在这种极端天气下,这种决断反而给人一种可靠感。
奚雅淓没有再犹豫,将定位发了过去。然后给何炜回了一个字:「嗯。」
没有解释自己怎么回去,没有询问他所谓的“局”是什么。没必要了。
等待的时间里,暴雨依旧肆虐。疗养院的电路似乎有些不稳,灯光闪烁了几下。父亲在病床上不安地动了动,她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低声安抚。父亲浑浊的眼睛看着她,忽然含糊地说了一句:“……坏人……别怕……”
她不知道父亲指的是窗外的暴雨,还是其他什么。但心里某个地方,还是被轻轻触动了。
大约四十分钟后,陈邈的电话来了:“我到了,在疗养院主楼门口。你慢慢下来,不着急。”
奚雅淓跟护工交代了几句,撑开伞,走进狂暴的风雨中。从病房楼到主楼短短几十米距离,伞几乎被吹翻,裤脚和半边身子瞬间湿透。雨幕浓密,能见度极低,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喧嚣的水声和风声。
主楼门口,陈邈的车开着双闪,在灰暗的天色和雨幕中像一座孤岛。他站在车门边,也撑着伞,看到她过来,立刻迎上几步,用伞尽可能护住她,另一只手很自然地虚扶了一下她的胳膊,帮她拉开车门。
“快进去。”
车内干燥温暖,与外面的狂暴仿佛是两个世界。陈邈迅速回到驾驶座,关上门,将风雨隔绝在外。他的肩膀和裤腿也湿了大片。
“这雨太疯了。”他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奚雅淓,又看了看自己,“抱歉,车里可能有点湿气。”
“该我谢谢你,这么大的雨还过来。”奚雅淓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车厢空间不大,他身上的气息混着雨水的清新,清晰可闻。
车子缓缓驶出疗养院。雨刷开到最大档,依然只能勉强刮开一片模糊的视野。道路上积水已经很深,车辆都开得很慢,像在河中跋涉。
“看来得绕路了,前面低洼路段肯定淹了。”陈邈专注地看着前方,语气平稳,“放心,我知道几条地势高的路,就是绕远点。”
“嗯,安全第一。”奚雅淓看着窗外瀑布般的雨水,心中反而奇异地安定下来。也许是车内温暖干燥的环境,也许是身边人沉稳的驾驶,也许是知道此刻有人同行,共同面对这狂暴的天气。
车厢内一时安静,只有雨声、引擎声和雨刷规律的摆动声。狭小密闭的空间,将两人与外界危险混乱的世界暂时隔离,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心安的静谧。
“你父亲今天怎么样?”陈邈打破沉默,问道。
“不太好,没什么精神。”奚雅淓叹了口气,“这种天气,他好像也有点不安。”
“老人家对自然变化敏感。明天天晴了,应该会好些。”陈邈安慰道,顿了顿,“你最近……脸色也不太好。事情一件接一件,铁打的人也扛不住。等这场雨过了,无论如何,给自己放半天假,好好睡一觉。”
很平常的关心,却因为环境特殊,显得格外熨帖。不是客套,是切实的观察和体谅。
“嗯。”奚雅淓低低应了一声。疲惫感在温暖安静的车厢里,似乎更容易浮现出来。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车子在暴雨中艰难而平稳地前行。绕路,避开积水,穿过一条条被雨水冲刷得空空荡荡的街道。世界缩小到车窗内这一方小小的、安稳的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奚雅淓几乎要睡着时,车子忽然一个颠簸,停了下来。
她睁开眼。陈邈正皱着眉头看着前方。
“怎么了?”
“前面树倒了,横在路中间,过不去。”陈邈指了指。透过模糊的前挡风玻璃,能看到不远处一棵碗口粗的行道树,被狂风连根拔起,歪倒在路中央,枝叶和断裂的树干挡住了整条车道。雨水疯狂地冲刷着断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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