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何炜再次晚归。项目应酬,无法推脱。到家时已过十一点,客厅一片漆黑,只有奚雅淓卧室门下透出一线微光。
他脱下外套,扯松领带,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酒意和疲惫混杂交织。经过奚雅淓卧室时,他停下脚步。那扇门依旧紧闭,像过去许多个夜晚一样。
但今晚有些不同。一种莫名的、混杂着烦躁、不甘和一丝破罐破摔的冲动,驱使着他抬起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两下,稍微用力。
“奚雅淓。”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突兀。
过了几秒,门内传来轻微的动静,然后是奚雅淓平静的声音:“有事吗?我睡了。”
“开门,我们谈谈。”何炜说,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命令式的生硬。
里面沉默了片刻。然后,奚雅淓说:“很晚了,明天再说吧。”
“就现在。”何炜的执拗上来了,他抵着门板,“有些话,必须现在说清楚。”
又是沉默。长久的沉默,久到何炜以为她不会再回应,正准备再次敲门时,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开了。
奚雅淓站在门内,穿着睡衣,外面披着一件开衫。头发松散,脸上带着倦意,但眼神清醒,甚至有些冷。她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只是站在门口,用身体挡住了大半入口。
“什么事?”她问,声音平淡。
何炜看着她这副戒备的、疏离的姿态,胸口那股邪火又窜了上来,但这次他努力压了压。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语气听起来理性一些。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开门见山,“视频的事,虽然过去了,但问题还在。你和陈邈……到底现在算什么关系?”
奚雅淓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同事,朋友,老同学。还需要更详细的定义吗?”
“只是同事朋友?”何炜嗤笑一声,“他会为了一个‘同事朋友’,跑去跟两校领导沟通,安排疗养院的安保,给你找心理咨询师,甚至……写信?”
最后两个字,他是试探性地抛出来的。他并不确定是否有信,只是基于陈邈那种“老派”作风的猜测,以及最近奚雅淓某些时刻的出神。
奚雅淓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虽然极其细微,但何炜捕捉到了。他心中顿时一沉,随即涌起一股被证实了的、尖锐的痛苦和愤怒。
“看来是真的。”他声音冷了下来,“奚雅淓,你们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他这算什么?趁虚而入?还是你觉得,在我这里得不到的,在他那里都能得到?”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甚至有些恶毒。何炜知道,但他控制不住。酒精、压力、连日来的屈辱和无力感,在此刻混合爆发。
奚雅淓的脸色白了一下,但眼神反而更加平静,那是一种彻底失望后的平静。
“何炜,”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却像冰刃,“你现在站在这里,以丈夫的身份质问我,和陈邈进行到哪一步。那么,请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在轩辰学业崩溃,我最无助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的‘处理’是什么?”
“在我父亲病情反复,我需要有人商量、需要奔波于医院和学校之间时,你在哪里?你的‘关心’是什么?”
“在我被人指指点点、连去疗养院都要担心被陌生人偷拍时,你的‘保护’是什么?”
“在我连续失眠、吃不下饭、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你的‘安慰’又是什么?”
她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冰锥,缓慢而坚定地刺向何炜。
“你的‘在哪里’,是在你的项目会议里,在你的数据报表前,在你的领导应酬中。你的‘处理’是让我‘注意言行’,你的‘关心’是偶尔问一句‘爸还好吗’,你的‘保护’是‘定性为恶意炒作’,你的‘安慰’……呵,你有给过任何实质的安慰吗?”
“何炜,这个家,这段婚姻,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是一个需要定期维护(通过转账和偶尔露面)的设施?还是一个在你光鲜的‘何总监’形象背后,用来存放你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和儿子、却不需要投入太多情感和精力的仓库?”
“现在,仓库里的货物(我)因为年久失修、缺乏维护,快要崩坏了,突然有个人路过,看到货物的惨状,递了瓶水,找了块木板帮忙支撑了一下。你作为仓库主人,不去反省自己为何让货物坏到这个地步,反而跳出来质问:你是谁?凭什么碰我的货物?”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水光般的痕迹,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也很……可悲。”
何炜被她一连串的话钉在原地,哑口无言。他想反驳,想说“我辛苦工作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家”,想说“我也压力很大”,想说“我怎么知道你需要那些”。可所有的话,在奚雅淓那平静而残酷的叙述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和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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