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凌晨,何炜从一场混乱而黏腻的梦境中猛然惊醒。
梦的碎片还残留在视网膜和皮肤上,带着令人窒息的真实感:不是江边,不是办公室,而是一个灯光昏暗、陈设陌生的酒店房间。沈放的脸带着惯常的、过分灿烂的笑容,但眼神里有一种掠夺性的光芒。苏晴在他身侧,背对着何炜,穿着那身米白色的套裙,但裙摆凌乱。沈放的手揽着她的腰,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姿态,而苏晴……她没有抗拒,甚至微微侧过头,嘴角似乎勾起一丝何炜从未见过的、近乎慵懒的弧度。然后沈放俯身,阴影笼罩下来……
就在那些令人不适的细节即将清晰呈现的瞬间,何炜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猛地睁开了眼睛。
卧室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点路灯光。他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在空寂的房间里咚咚狂跳,仿佛要撞碎肋骨。冷汗浸湿了睡衣的后背,带来冰凉的黏腻感。梦里那种混合着屈辱、愤怒、嫉妒和更深处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的情绪,如同涨潮般淹没了他,即使在清醒后也久久不散。
沈放和苏晴……在梦里,以一种他未曾预料、却似乎又暗合了某种潜在逻辑的方式纠缠在一起。那不仅仅是**,更像一种权力的媾和,一种资源与算计的**展示。沈放的张扬,苏晴的默许(甚至是配合),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刺穿了他对苏晴那复杂情感中仅存的一点点自欺欺人的迷雾——在她眼里,他或许从来就不是一个平等的、值得倾注情感的对象,而是一个需要被评估、被利用、必要时可以被更优资源替代的棋子。
而他自己呢?在梦里,他像个透明的幽灵,站在房间角落,目睹一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动弹不得。那种极致的无力感和被排除在外的刺痛,比梦境本身的内容更让他战栗。
他掀开被子,坐在床沿,双手捂住脸。指尖冰凉,呼吸粗重。夜寂静得可怕,放大了一切细微的声响:自己的心跳,远处隐约的车流,还有……隔壁房间,奚雅淓平稳而细微的呼吸声,透过并未关严的门缝,隐约传来。
那呼吸声如此平静,如此规律,与他自己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形成了残忍的对比。这个家,这张床,这个曾经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如今空旷冰冷得像一座坟墓。而隔壁,他的妻子,在沉睡,或许无梦,或许梦境里早已没有他的位置。
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的需求攫住了他。他需要触碰一点真实的东西,需要确认自己并非完全孤悬于虚空,需要从刚才那场充满象征意味的、令人作呕的梦境中挣脱出来,抓住一点属于“正常”生活的、温暖的实体。
他几乎是踉跄着下了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卧室门口。走廊里更暗,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灯发出幽绿的光。他走到奚雅淓的卧室门外——从轩辰上大学后,她以“作息不同互相影响”为由,大部分时间睡在了客房。
门关着,但没锁。他犹豫了极短的一瞬,手指颤抖着,轻轻拧动了门把手。
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房间里更暗,窗帘拉得很严实,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他能听到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能闻到空气中熟悉的、属于奚雅淓洗发水的淡淡香气。
这气息,这安宁的睡眠景象,像一道微光,暂时驱散了些许梦魇带来的阴冷。他像溺水者看到浮木,轻轻走了进去,走向床边。
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他能看到奚雅淓侧卧的背影,被子随着呼吸轻微起伏。他站在床边,凝视了片刻,然后,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在床沿坐了下来。床垫微微下陷的动静很轻,但足以惊动浅眠的人。
奚雅淓的呼吸声顿了一下。然后,她似乎并未完全醒来,只是含糊地咕哝了一声,身体无意识地向另一侧挪动了一点,背对他,将被子裹得更紧。
这个细微的、防御性的动作,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何炜心中刚刚燃起的那点卑微的渴望。他僵在那里,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几秒钟死寂的沉默后,奚雅淓的声音响起,带着初醒的沙哑,但异常清晰,没有一丝睡意残留的懵懂:
“何炜?”
“是我。”何炜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怎么了?”她问,没有回头,身体保持着那个背对的姿势。
“我……做了个噩梦。”何炜听见自己笨拙地解释,像个小男孩,“睡不着。”
奚雅淓沉默了几秒。在这几秒里,何炜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他希望她能转过身,哪怕只是看一眼,或者简单地问一句“什么梦”,哪怕只是象征性地给他一点空间。
但她没有。
她只是用那种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调说:“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然后,她伸手,摸索到床头柜上的眼罩,重新戴好,调整了一下姿势,明确地传递出“谈话结束,我要继续睡觉”的信号。整个过程中,她没有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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