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77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前边我们讲过晋元帝司马睿被权臣王敦逼宫给气得郁郁而终，长子司马绍即位，是为晋明帝，司马绍还是挺有作为的，小时候就非常聪慧，当皇帝之后能随机断事，尤其明白事理，执政之后便着手拨乱反正，对东晋政局的稳定发挥了很大作用，只可惜享国日浅，在位二年多便驾崩，年仅二十七。

司马绍去世之后，长子司马衍接位，即东晋第三位皇帝晋成帝，这个时候司马衍仅仅五岁，小屁孩儿懂啥，啥也不懂，母亲庾文君（庾亮妹妹）庾太后临朝称制，大臣王导和庾亮共同辅政。

庾亮作为太后兄长、小皇帝的亲舅舅，权力便越来越大，随后大刀阔斧对朝政进行一系列整顿，于是引起了苏峻的不满与惊恐，咸和三年，苏峻以讨伐庾亮为名，联合祖约起兵作乱，关于这段历史背景我们之前在第50篇庾亮与王导的矛盾里详细讲过。

苏峻叛军很有战斗力，一度攻入建康，并把小皇帝司马衍给劫持到了石头城，太后庾文君也很不幸地在动乱中去世，这年离司马衍即位已两年多，可他仍然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面对叛军，除了吓得胆战心惊，其他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当时任让是苏峻的参军，为了好好表现一番，任让下令把钟雅和刘超五花大绑带来，他要在皇帝面前杀掉二人，钟雅是侍中，刘超是右卫将军，自叛乱发生以来这两位一直守护着小皇帝，七八岁的孩子小是小，可也能辨明是非，知道谁对他好，一听说任让要杀这两个人，就大声哭喊着还我侍中。

任让怎么可能把被劫持的皇帝放在眼里，成帝越是哭喊着，他越是来劲，钟雅和刘超当场殉职，这场叛乱随后被平定，陶侃在平叛中立有大功，破敌后他亲自护送晋成帝返回了建康城。

局势虽得以缓解，可司马衍也受到极大惊吓，尤其忘不了钟雅和刘超殉职时的场景，所以对凶手任让极其痛恨，这个时候，有人出来想要保任让，此人正是于社稷立有大功的陶侃，他和任让是故交。

牵扯进来的还有许永，他是许柳的儿子，许柳伙同苏峻作乱，被苏峻封为丹阳尹，在叛乱平定过程中许柳直接就被杀了，许永才貌俱佳，加上祖上世出高门，所以朝中有不少大臣站出来替他说话，其父许柳已经伏诛了，要不请朝廷开恩，留下许永。

很多时候朝中大臣分派系的，一方想保任让，一方想保许永，如果想保全许永的性命，那么就要同时接受保任让的选择，双方心照不宣地达成一致。

于是共同上奏说是留着任让和许永对社稷好，成帝一看奏折就愤怒不已，任让竟然没死，此人是杀我侍中的凶手，谁都可以被赦免，唯独他不行。

小皇帝说着说着，又想起了那个惊恐的场面，当着朝臣的面又开始大哭了起来，事已至此，任让断然是保不住了，暗中达成的妥协破裂，杀任让，那么许永也不能留着了，两个人一起被杀。

文言文原文如下：

成帝在石头，任让在帝前戮侍中钟雅、右卫将军刘超，帝泣曰：“还我侍中！”让不奉诏，遂斩超、雅。事平之后，陶公与让有旧，欲宥之，许柳儿思妣者至佳，诸公欲全之，若全思妣，则不得不为陶全让，于是欲并宥之，事奏，帝曰：“让是杀我侍中者，不可宥！”诸公以少主不可违，并斩二人。

出自《世说新语》政事篇

①成帝在石头：指晋成帝被劫持到石头城。

②任让：东晋乐安人，苏峻的参军、司马。

③钟雅：字彦胄，官至侍中，苏峻之乱护驾殉职。

④刘超：字世逾，官至右卫将军，乱中殉职。

⑤陶公：陶侃。

⑥许柳：字季祖，叛乱平定被杀。

⑦思妣（bǐ））：许永，字思妣，许柳之子。

⑧少主：指晋成帝司马衍，当时只有七八岁。

文言文直译

晋成帝被叛军劫持到了石头城，任让要在成帝面前杀掉护驾的侍中钟雅和右卫将军刘超，成帝就哭着喊着说：“还我侍中！”任让根本不听其命令，还是杀害了他们，叛乱平定，因为和任让有故交，陶侃就想办法赦免他，而跟随苏峻作乱的许柳之子许永才貌俱佳，大臣们也想保全他，可是如果想要保全许永，那么就不得不为陶侃去保全任让，于是就想一起赦免两个人，此事上奏成帝，成帝说：“任让是杀我侍中钟雅的人，不可赦免！”诸位大臣认为不能违抗成帝命令，于是就把这两个人都杀了。

作为平定叛乱的大将，陶侃如果想要拼尽全力保全任让，可能会有一个好的结果，这个事儿要是换作庾亮或者桓温，任让应该能免于一死，只不过陶侃是寒门，功勋虽然卓着，说话其实不太好使，任让之死不能怪陶侃暗中努力不够，昔日在小皇帝面前痛下杀手，完全没有想着给自己留后路，短视之徒也只能看到眼前，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种生存智慧他心里是没有的，陶侃也没必要救他。

许永他其实倒也没有多大的罪过，不牵扯到任让，有可能会活下来的，活着，是派系平衡的表现，被杀也是各方势力平衡的结果，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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