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69篇：心在会稽山水中

最近这大半年，我基本上都是早睡早起，清晨很早就出门前往老和云起了，这是住在杭州的好处之一，个人觉得这也是最大一个优点，西湖周边一线群山太多了，抬抬脚就能上山，从老和云起一口气直奔北高峰再返程，七点半回到小区吃馄饨。

清晨的山路上有很多不避人的白鹇，悠闲地享受着那份宁静，当然也有比我更早进山的前行者，或是三三两两相约到宝石山上看日出，或是独自在湖山揽胜与北高峰顶上俯瞰着霞光里的西湖与城市。

晋室南渡之后，山水秀美的会稽地区成了东晋社会稳定的后方与精神家园，众多世家大族纷纷把产业安置在会稽，太多的魏晋名士，不论生活还是仕途履历，几乎都在会稽地区留下了足迹，王羲之举办兰亭集会，纷纷而来的都是在会稽安家的士族。

如果把时间坐标轴压缩在极短的时间内，也许可以想象着，我们清晨气喘吁吁的山路，就是东晋人士前脚刚刚走过的，那些不曾变化的山石，见过如今早起的我们，也曾感受晋人的体温，山阴古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王献之就在前方拐角处。

要是加快脚步赶上去问，子敬兄，会稽这边的山水有什么特点，王献之并不停步，边走边说，有些什么与众不同的特点呢，几句话也说不完，反正在山阴路上行走，奇山异水交相辉映，美景繁多也，眼花缭乱让人应接不暇，不过我个人更喜欢秋冬之际，那份独特的山光与水色最让人难以忘怀。

路人问，子敬你更喜欢那种伤时的萧瑟么？王献之笑笑并没有马上搭话，过了一会儿，才从远处传来一句回音，非也，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悲观的人。

文言文原文如下：

王子敬云：“从山**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

出自《世说新语》言语篇

①王子敬：王献之，字子敬。

②山阴：浙江绍兴。

③映发：辉映衬托。

④为怀：忘怀，忘记，这里是指意犹未尽。

文言文直译

王献之说：“在山**上行走，一路山光水色交相辉映，美景甚多，令人眼花缭乱，不及观赏，如果是在秋冬之交，那美丽的景色更加令人难忘。”

看见山**这个字眼，又说到了夏天，想起了那首民谣，歌名就是山阴路上的夏天，没听过的推荐去听听看。

南京的山阴路与乌衣巷或是朱雀桥相比，显得默默无闻，这首民谣让它名声大噪，不过我们还是不要再谈民谣了，这个说着说着就很容易离题万里。

我们继续来说东晋时的会稽山水，会稽地区的山水之美并非是王子敬的一家之言，顾恺之也有过类似表达，顾恺之从会稽返回了建康城，有人问，总是听说那边风光如何好，子敬说得天花乱坠，我只信长康兄你的话，今天请你仔细地给我说说看。

顾恺之是丹青圣手，不仅会画，也会说，要说会稽山水，可谓天下独绝，千峰竞秀，万壑争流，草木郁郁葱葱，那气象就四个字，云兴霞蔚。

文言文原文如下：

顾长康从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

出自《世说新语》言语篇

①顾长康：顾恺之，字长康。

②千岩：山峰众多，极言群山连绵。

③秀：高出。

④万壑（hè）：极言溪流之多。

⑤蒙笼：指草木繁盛之貌。

⑥云兴霞蔚：形容绚烂美丽，丰富多彩。

文言文直译

顾恺之从会稽回来，有人向他询问会稽那边的山川有多美，顾恺之说：“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繁荣茂盛，如彩云霞光般涌动蒸腾。”

作为大艺术家的顾恺之是会形容的，一连串的四字词语用不着翻译，过多的解释纯属画蛇添足，诸如千岩竞秀、万壑争流、云兴霞蔚，直接当作成语即可。

宗白华先生在他《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一文中曾经有过论述，他说，晋人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自己，这种内与外在精神层面达到了统一。

对自然山水的陶冶，也是内心精神的补充，而关于会稽山水的美，不仅是上边提过的王献之和顾恺之有过赞叹，孙绰与支道林等名士也都有过，支道林赞过东阳的长山何其坦迤，孙绰更是写过辞藻极其华丽的游天台山赋，东晋时期的名士在创作玄言诗这个过程中，也是有意无意得融汇山水意趣，渐渐发展，才有了谢灵运的山水诗，后来王维、孟浩然为代表的山水田园派不是突然间的横空出世。

许询常年隐居在会稽永兴，这里的永兴是今天杭州萧山一带，他隐居可不是呆着不动，天天山里四处乱窜，闲云野鹤一般，如果东晋时有徒步群，许询应该是当仁不让的圈中高手，天天徒步身体好。

那个时候户外徒步路线可不像现在这样，基本都是野路，因此不仅需要体力好，还得善于攀爬，要是遇见前路不通，就得来点绝活儿才行，许询这方面很厉害，人们都说，许询这人不仅志趣高雅，身体也是相当的好，就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文言文原文如下：

许掾好游山水，而体便登陟 ，时人云：“许非徒有胜情，实有济胜之具。”

出自《世说新语》栖逸篇

①许掾：许询曾被征为司徒掾，故称。

②便：便利，这里指灵活、矫健。

③登陟（zhì）：攀登。

④非徒：不只，不仅。

⑤胜情：高雅的情怀。

⑥济胜之具：身体强健，具有到处游览的条件。

文言文直译

许询喜欢四处游山玩水，而且身体健壮，尤其擅长攀爬，当时人说：“许询不仅有高雅的雅趣，而且也确实有登临名山胜境所需要的好身体。”

魏晋社会多有饮酒、服药之风，这两个方面，尤其后者对身体的损害特别大，所以印象中的东晋名士大都病恹恹，许询这样有个好身体的是另类，游山玩水是需要体力的，也确实能锻炼一副好身体。

王荆公有云，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

用王安石的这段话结尾，力不足者不能至也，所以各位看官，有时间多多锻炼吧，如果住在杭州平时很少户外徒步的朋友，偶尔想着爬爬山，可以向我问问线路，西湖周边群山路线我多少还算是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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