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45篇：无故挨耳光的刁协

上篇文章说到在冬至夜的家宴上，周嵩对兄弟三人各自命运做了精准的预判，周嵩说自己这个人高傲乖戾，不容于世，其实周嵩跟周顗一样，也是一个嘴上不留情，到处得罪人的人，他知道自己的性格缺点，可是改不了，毕竟江山易变，本性难移。

东晋初年，司马睿在位期间周顗任吏部尚书，可能是因为创业伊始，所以各项工作都挺忙，一忙起来就得连轴转，打工人加班是常态，有一天周顗下班之后没时间回家，留在官署内继续办公，当时和他一起留下加班的人还有刁协，时任尚书令。

刁协在我们的世说新语系列里是一位陌生人，所以先来简单地了解一下，刁协，字玄亮，出身于渤海刁氏，永嘉之乱刁协南下江东入司马睿幕府，深得司马睿信任，东晋建立之后，刁协历任左仆射以及尚书令，主要参与朝廷的典章制度建设，他与刘隗主政推行新政，抑制门阀势力，于是就引起了豪门士族不满，把他说成小人，我们知道魏晋名士群体基本来自于士族，因此在士人的眼中他是奸佞。

王敦与晋元帝之间的矛盾激化后，以讨伐刘隗名义发动叛乱，攻打建康，刁协参与组织反攻，不过被王敦大军击败，被迫逃离京城，途中为随从所杀害，王敦之乱被平定之后朝廷追复刁协尚书令，并且以太牢之礼祭祀，所以对司马氏而言，刁协是位忠臣。

渤海郡在今天河北，渤海湾沧州一带为中心，沧州博物馆曾举办沧州历史名人展，刁协位列其中。

那天晚上，正在加班工作，周顗忽然发急病，我们假设他突然肚子疼，疼得是满头大汗，眼看着似乎就不行了，边上除了刁协一时间也没别人，刁协赶紧跑来帮忙，具体如何忙碌不表，反正端水拿药没少折腾，等周顗慢慢地缓过神来，觉得好些之后，一身大汗的反而是刁协，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刁协就派人去通知周家，看看要不要先把周顗接回家休息一下。

听说大哥深夜犯病了，急忙赶过来的是周嵩，刁协一看见周嵩来了，正在旁边陪护周顗的刁协或许是压力顿消，对着周嵩就大哭了起来，说昨晚你大哥突然之间犯病了，甚是吓人，正心有余悸地说着，这个时候，让人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周嵩一伸手就给了人家一个大耳光，毫无防备的刁协直愣愣地踉跄到了门边，接下来周嵩也不问病情，对着大哥一通埋怨，当初你在洛阳，与和峤那样的正人君子齐名，现在可倒好，竟然跟这种小人混一起，一顿咆哮过后，周嵩径直地甩手扬长而去。

文言文原文如下：

周伯仁为吏部尚书，在省内夜疾危急，时刁玄亮为尚书令，营救备亲好之至，良久小损，明旦，报仲智，仲智狼狈来，始入户，刁下床对之大泣，说伯仁昨危急之状，仲智手批之，刁为辟易于户侧，既前，都不问病，直云：“君在中朝，与和长舆齐名，那与佞人刁协有情！”径便出。

出自《世说新语》方正篇

①省：官署，这里指尚书省。

②刁玄亮：刁协，字玄亮，一作元亮。

③尚书令：尚书省长官，负责政令。

④备：尽力，全力。 至：极。

⑤小损：指病情减缓。

⑥仲智：周嵩，字仲智。

⑦狼狈：慌忙。

⑧床：坐塌。

⑨批：用手掌打。

⑩辟（bì）易：退避。

?都：完全。

?中朝：是指西晋，衣冠南渡之前。

?和长舆：和峤，字长舆，名士。

?那：何，疑问词。

?径：直接，径直。

文言文直译

周顗任吏部尚书时，一天夜里在官署里发病，病情很是危急，当时刁协任尚书令，想方设法全力营救周顗，尽心尽力地照顾，过了好长时间，周顗病情稍微减轻一些，第二天早晨让人通知了周嵩，周嵩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刚进门，刁协就下了坐塌对着周嵩大哭，诉说着周顗夜里病情的危急状况，周嵩抬起手就是一个大耳光，刁协退到门边。

周嵩走到哥哥身前，完全不问病情，直接说，大哥你在洛阳时，可是跟和峤这样的人齐名，如今怎么跟刁协这种小人有交情？”说完径直就走了。

看到这里，不知道朋友们有什么感想，反正我写着写着，多少有点生气，先不说刁协为了皇权、抑制门阀势力这些，就算刁协真是小人，周嵩你看不上人家，可人家忙前忙后照顾你家兄长一夜，你心里再有什么想法，也不能那样，不感谢刁协已经无理于前，抬手大耳光更是十分荒谬，不论怎么说都是毫无道理可言的，大哥生病，也不关心他的病情，扬长而去，看来周嵩关心的不是兄长的身体，而是所谓的名声。

这件事儿用如今的视角来看怎么说都是周嵩不对在先，不过世说新语却把这则归纳在了方正篇里边，所谓方正就是指品行正直不阿，由此可推断，当初刘义庆及其编纂团队或多或少都认为周嵩的做法还挺正确。

因为刁协是士族眼中的所谓小人，因此周嵩对他再怎么无理也对？不问是非，只看立场，古今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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