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146篇：操心劳累的总是大嫂

平时如果闲聊，说起琅琊王氏的名人，可能很多人脱口而出的大都是王羲之，毕竟书圣的民间影响力非常大，不过琅琊王氏从当时的社会地位综合来看还是王羲之的上一代、其叔父伯父们更厉害些。

王戎、王衍、王敦、王导等等宗族中王羲之的叔父伯父这一代人在整体上更为出色，当然这里的出色不指个人能力如何，而是事业发展与社会地位。

王戎、王导、王敦我们之前篇幅里多次提及，另外典故系列也讲过王衍，见信口雌黄那条，今天我们不说王衍，来说说王衍的弟弟王澄。

王衍的父亲王乂（没写错，少个点也读义）有四个儿子，王衍老大，王澄最小，两人差十四岁，年龄方面如果差十几岁就算是两个时代的人，古人结婚又比较早，二十岁基本也就成家了，所以大哥王衍把新娘子娶进门的时候，王澄还是个小屁孩儿。

不久之后，王家兄弟的母亲就因病去世了，去世前母亲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小儿子，所以把王澄叫到嫂子面前，所谓长嫂如母，弟弟还小，让嫂子费心以后多多照顾，然后又嘱咐王澄，平时要好好听嫂子的话，一定要多敬重嫂子。

王澄的这位大嫂是郭豫的女儿，她同时又是贾皇后亲戚，而贾皇后的胡作非为与倒行逆施客观上导致西晋八王之乱的爆发，因此世说新语的编者对郭氏没啥好话，规箴篇里连着三则郭氏的黑材料，说她粗鄙、暴躁、才能低劣，又极其贪婪。

所谓规箴，就是对别人的言行进行规劝，被规箴者在作者心里肯定就是先入为主的预设反派。

光阴似箭，一转眼几年过去，王澄也长大了，十四五岁年纪看似啥事都懂，王澄对嫂子偶尔也会有所不满，有一天嫂子让家里的婢女出外边拾粪，王澄忍不住就去劝大嫂，咱家是名门大户，怎么能让人出去拾粪，传出去让人家笑话，至于这样吗。

郭氏说家里的事儿你少管，好好读书就是了，王澄正是叛逆的年纪，不让我管我偏管，就在边上唧唧歪歪个不停，你不嫌丢人我和我哥还嫌丢人呢。

大嫂终于被惹怒了，你们都在外边说我贪财，这么一大家子人都要穿衣吃饭的，光指着你大哥的俸禄怎么行，我不节俭贪财，哪来钱打点这个家，嘴里说着回头看见王澄一脸不服的样子更加地来气。

咱妈在临终的时候，把你托付给了我，是让我平时管教你，而不是让你来管我，以前我看你小，从来都舍不得打你一下，现在翅膀硬了是不？还敢对我大呼小叫，我今天得让你长长记性。

说着就上前揪住王澄的衣服，拿起擀面杖就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弟弟，十四五的男孩子劲儿大，用力一甩就挣脱了，直接从窗户跳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叫着，大嫂你疯了吧，怎么还来真的啊。

文言文原文如下：

王平子年十四五，见王夷甫妻郭氏贪欲，令婢路上儋粪，平子谏之，并言不可，郭大怒，谓平子曰：“昔夫人临终，以小郎嘱新妇，不以新妇嘱小郎。”急捉衣裾，将与杖，平子饶力，争得脱，逾窗而走。

出自《世说新语》规箴篇

①王平子：王澄，字平子。

②王夷甫：王衍，字夷甫。

③儋（dàn）：同担。

④儋粪：捡粪、拾粪，用以做农肥。

⑤夫人：指她婆婆，王衍、王澄的母亲。

⑥小郎：小叔子，指王澄。

⑦新妇：当时对已婚妇女的自称。

⑧裾：衣服的大襟，衣襟。

⑨饶力：力气大。

文言文直译

王澄十四五岁时，看到王衍妻子郭氏很贪婪，竟然还让自家婢女去路上拾粪，王澄去劝谏，而且直言这样做不妥，郭氏听了大怒对王澄说：“当年母亲临终前是把你托付给我，不是把我托付给你。”说完突然抓住了王澄的衣襟，拿起棍子打人，王澄力气大，用力挣脱，跳窗户逃走了。

文字是有立场的，大都反应作者的倾向，当初世说新语的编者不满贾皇后，也恨屋及乌地把不满表达传递在郭氏身上，规箴篇里连着三条挤兑人家。

只是郭氏真那么不堪吗？贪与节俭两回事儿，操持一个大家庭不容易，处处都需要节省，让人去拾粪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多攒点农家肥好种菜。

我们读书如果只跟着作者的思维走，就会觉得郭氏确实不怎么样，可仔细想想，其实也未必，未出嫁之前的郭氏锦衣玉食，从不担心生计，而婆婆去世之后，要在柴米油盐中过日子，生活让她慢慢变得锱铢必较，那些不操心的人从中只是看到了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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