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14篇：最熟悉的陌生人

今天这篇文章主角是孔坦，看见这两个字不少朋友可能会觉得有点陌生，心想这人是谁，好像没怎么听说过，不过把他的字加上，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孔坦，字君平，就是他去一户姓杨的家里串门，杨家九岁的小朋友捧出杨梅招待他，孔坦指着杨梅说这是你们杨家果，小孩儿说，我可没听说孔雀是你们孔家家禽。

文言文原文如下：

梁国杨氏子，九岁，甚聪惠，孔君平诣其父，父不在，乃呼儿出，为设果，果有杨梅，孔指以示儿曰：“此是君家果。”儿应声答曰：“未闻孔雀是夫子家禽。”。

▲出自《世说新语》言语篇

这段太熟悉了，府上有小学生的家长都知道，小学语文课本（五年级语文下册）里有，各种早教书籍也都讲过这个，所以我们世说新语之前也就没有提及这则，今天重点也不说这条，只是想借此引出孔君平，一位听着很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人。

孔坦，出自山阴孔氏，孔子第二十六代后人，山阴孔氏是东汉末年从北方迁居至会稽郡的，我们知道永嘉南渡之后，建康及其周边安置不了太多的世家大族，所以很多家族当官的住在建康，而家族其他成员则生活在会稽，从而形成了办公在建康、生活在会稽的局面，孔坦也一样，赋闲时住在山阴。

东晋初年，苏峻之乱期间，孔坦在王导领导下参与工作，有一定的业绩，苏峻之乱被平定之后，当时晋成帝在位，前边说过晋成帝司马衍即位之时年纪尚幼，由皇太后庾文君临朝听政，不幸的是庾文君战乱中去世，于是就由王导和庾亮共同辅政，百废待兴，王导和庾亮磋商，让孔坦担任丹阳尹。

丹阳尹就是丹阳郡的行政长官，魏晋时期的丹阳郡位置很重要，建康城就属于丹阳郡，为了提高京师地位，参照两汉京兆、河南尹，晋元帝司马睿在位期间改丹阳太守为丹阳尹，我们可以简单理解成为丹阳尹就是相当于民国时期的南京市市长，说起金陵市长，我总是忍不住想起江大桥，南京市/长江大桥；南京市长/江大桥。

按说这个职位还是挺重要的，不是什么芝麻官，可我们知道东晋初期，哪怕江东也挺萧条，即使都城建康民生治安等各方面都不咋样，几即使祖逖这样的人物，也曾在天子脚下、秦淮河边上，祖逖曾经也派人大肆抢掠，这样的局面意味着丹阳尹是个苦差事，各种事情肯定少不了，魏晋时期的很多名士其实更喜欢那种待遇好、事情少的虚职，孔坦是不是也这么想不知道，反正当时一听说这事儿立马拒绝。

王导和庾亮很不解，就问为何，孔坦说，先帝当年驾崩时，王公、庾公你们这些朝廷的重臣都在先帝面前接受先帝的恩典与赏识，领受遗诏辅政，孔某才浅，地位卑贱，不在领受遗诏之列，也享受不到那种殊荣，可是如今遇到难处了，诸位又想着把我这个小人物给推到前边，我就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像话么，一通牢骚发完，孔坦拂袖而去。

文言文原文如下：

苏子高事平，王、庾诸公欲用孔廷尉为丹阳，乱离之后，百姓凋弊，孔慨然曰：“昔肃祖临崩，诸君亲升御床，并蒙眷识，共奉遗诏，孔坦疏贱，不在顾命之列，既有艰难，则以微臣为先，今犹俎上腐肉，任人脍截耳！”于是拂衣而去，诸公亦止。

▲出自《世说新语》方正篇

①苏子高：苏峻，字子高。

②事平：指苏峻之乱最终被平定。

③王、庾诸公：王导、庾亮等。

④孔廷尉：孔坦，曾任廷尉，故称。

⑤肃祖：晋明帝司马绍的庙号。

⑥眷识：恩宠与赏识。

⑦顾命：泛指帝王皇帝的遗诏。

⑧俎（zǔ）：切肉的砧板。

⑨脍截：切割。 脍：切细的鱼肉。

文言文直译

苏峻之乱平定后，王导、庾亮等大臣想让孔坦出任丹阳尹，那会儿正是战乱流离之后，老百姓的生活困苦，孔坦激愤地说，当年先帝驾崩时，诸位王公亲临御床之前，共同蒙受先帝赏识，一起接受先帝遗诏，我才能浅薄，地位低下，不在其列，而现在遇到难处，就把我这个小人物推到前面，我就像是砧板上的臭肉，任人切割罢了！”孔坦说完拂袖而去，诸位大臣也就不再提此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王导和庾亮这两位大咖估计怎么也没想到举荐孔坦担任要职，却换来人家一番如此激烈的反应，或许孔坦就是不愿意做事，或许之前的工作中与领导暗生芥蒂，反正当时孔坦丝毫不给领导面子，拂袖而去，留下大佬兀自发呆。

史书说孔坦为人方直，成帝时因忤王导，出为廷尉怏怏不悦，遂以病去职，几年过后，郁郁而终。

前文孔君平去拜访梁国杨氏，梁国是郡国名，治所睢阳，即今河南商丘，当然孔君平不可能前去河南拜访朋友，那时中原早已经沦陷，当时的梁国杨氏也是南渡之后住在会稽郡，跟琅琊王氏、陈郡谢氏一样，多以籍贯称呼，梁国杨氏当年住在会稽哪儿不太确定，从家里随时能捧出杨梅待客来看，大概是在今天浙东一带盛产杨梅的几个县市。

或许孔君平还真是不适合为官，当一个散漫于会稽山水之间的闲云野鹤，才能有好心情跟小朋友开出杨梅是杨家果这样生动好玩的小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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