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124篇：南康长公主之我见犹怜

桓温的父亲桓彝为晋室付出了生命，这就为桓温日后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孤胆复仇又让桓温更是名声大噪，随后便迎娶了晋明帝与庾文君之女司马兴男，也就是南康长公主，与皇室联姻，这对任何一个人的事业发展都有极大的帮助。

桓温当然也从这门婚事中受益良多，因为公主司马兴男母亲是庾文君，因此桓氏家族与颍川庾氏也就攀上了亲戚，当时执掌朝政的正是庾氏兄弟，坐镇荆州的庾翼非常信任桓温，上表奏请朝廷任命桓温担任徐州刺史，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桓温摇身成为朝野间引人注目的地方大员。

永和元年，庾翼去世，桓温顺利接掌庾氏兄弟经营多年的重镇荆州，升任安西将军、荆州刺史，都督六州诸军事，一举掌控西藩的军政大权，我们前边多次讲过，荆州与扬州地区是东晋最为重要的两大基本盘，尤其是大荆州地区位于上游，对扬州形成居高临下的态势，所以不论是王敦还是庾亮，有所追求的权臣都要把荆州大权握在手心中，桓温掌控东晋西藩的军政大权后，从地方大员一跃成为左右朝野的权臣，大权在握后的桓温开始经营天下。

永和二年岁末，桓温率军对盘踞川蜀数十年的成汉政权展开了军事行动，第二年成汉被灭，这次行动是偏安江东的东晋首次领土扩张，桓温随之将川蜀地区的实权也握于掌中，超越了王敦和庾亮。

除了攻破成汉的军政行动外，桓温也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一些改变，他看上了李势的妹妹，李势是成汉第二位君主，桓温大兵压境，他归降了东晋，李势妹妹长得很漂亮，桓温纳之为妾，特别宠爱她。

返回荆州后，桓温有时间总跟她呆在一起，这事儿就让司马兴男知道了，怪不得这家伙回来之后整天看不见，原来是娶了小的了，作为公主，从小形成飞扬跋扈的性格，暴脾气说来就来，听说之后火冒三丈，带领几十个婢女，手里还揣上一把刀就浩浩荡荡杀奔过去，想着先把小妖精解决了再说。

怒气冲冲赶到了李氏的住处，一脚踹开门，就看见李氏正在梳着头，一头秀发垂到地上，脸部、脖颈及肩部肌肤如白玉般亮泽，她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场景，面对着眼前明晃晃的尖刀毫不慌张，以一种看似万念俱灰的语气说，国破家亡，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背井离乡地来到荆州，可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今天我要是能死在这里，求之不得。

司马兴男本想兴师问罪，听李氏这么说，一腔怒火顿时也就消散了，于是带着下人惭愧而退。

文言文原文如下：

桓宣武平蜀以李势妹为妾，甚有宠，常着斋后，主始不知，既闻，与数十婢拔白刃袭之，正值李梳头，发委藉地，肤色玉曜，不为动容。徐曰：“国破家亡，无心至此；今日若能见杀，乃是本怀。”主惭而退。

出自《世说新语》贤媛篇

①平蜀：指平定西川的成汉政权。

②李势：字子仁，成汉第二位君主，降晋。

③着：安置。

④主：指南康长公主司马兴男。

⑤委：下垂。藉：铺。

⑥曜（yào）：明亮。

⑦见杀：被杀。

⑧本怀：本意，本愿。

文言文直译

桓温平定成汉，纳李势妹妹为妾，很宠爱她，经常把她安排在书斋后面住，他的妻子南康公主一开始不知道，听说以后，就带着几十个婢女，拔出刀来要过去杀她，正遇上李氏梳头，她的头发垂下铺开在地上，皮肤如白玉一般光彩照人，看见公主拔刀也面色不变，从容地说道：“国破家亡，我也不是存心要来到这个地方给人家做妾，今天如果能被您杀死，倒是合了我的心愿。”公主听后惭愧而退。

世说新语这则记录还是很有名的，南朝梁时刘孝标注解世说新语，在这条下边专门引文作注：李氏一脸悲凉地对司马兴男说，你杀了我吧，随后公主接紧紧抱住李氏，说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话：

阿子，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

意思就是说，妹妹你呀，连我看了都心动，更何况是那个老家伙呢！当然这里老家伙（老东西）只是一种昵称，桓温伐蜀时也就三十四五岁。

后来我见犹怜一词就成了一个成语，专门用以形容女子容貌美丽，惹人怜爱。

世说新语把公主的这则放在《贤媛篇》里，是出于对长公主的赞美，是赞美公主大度么？从世说新语编纂者的角度看可能是这样的，不过我想南康公主可以为难李氏，却没有真的为难她，或许想到李氏之前也是尊贵的公主，转眼之间国破家亡，从公主沦为桓温的小妾，还要承欢作笑，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凉，将心比心想想，公主的火气就没了，让公主惭愧而退的应该不是什么大度，而是一种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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