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登场的这个人是一个纯粹的陌生面孔,此人姓张,名天锡,字纯嘏,小字独活,是五胡十六国时期前凉的末代君主,前凉的大体范围在今天宁夏甘肃一带,凉州词里经常遇见的古凉州。
纯嘏的嘏念古,这个字大家应该也有点印象,唐代有个诗人叫作赵嘏,诗以七言律诗见长,他的长安晚秋写得很好,其中一句,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杜牧大爱,于是称赵嘏为赵倚楼。
回到前凉,我们之前的文章里对五胡十六国成立、灭亡年份,以及为谁所灭有关讲述,在那篇文章里我们曾经说过,五胡十六国猛地一看会以为都是胡人所建立,其实前凉、西凉、北燕是由汉人建立的,前凉后来被苻坚的前秦所灭,前凉存在也就不到六十年,不过在走马灯一般的五胡十六国里边倒也不算短命。
要知道前秦苻坚是个少有的仁厚君子,他对所有人都很好,不论是投奔他的,还是被他击败的,前凉被前秦灭国之后,张天锡降秦,苻坚对他也是优待有加,淝水之战爆发初始,前方主将苻融眼看形式一片大好,便邀请苻坚莅临前线观战,苻坚就带着那些所谓的被征服者浩荡而来,想着让这些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摧枯拉朽,这些人里就有因前燕内乱而投奔他的慕容垂,当然也带上了前凉张天锡。
接下来的事儿就不用多说了,淝水之战以东晋全面胜利而告终,这个过程的前后可以去回听一下第60篇《小儿辈大破贼》。
苻坚脆败,跟随他前来的那些各怀鬼胎的人便一哄而散,有能力的如慕容垂杀回北方建立后燕,没有能力再干点大事儿的人如张天锡南下投奔东晋。
当时东晋在位的是孝武帝,晋孝武帝对张天锡还是挺器重的,封张天锡为散骑常侍、左员外郎,恢复张天锡的西平郡公爵位,又加封金紫光禄大夫。
一般来说,末代君主有些共同特征,治国理政环节不行,吃喝玩乐、荒于声色方面都是好手,张天锡也是一样的,江南乐,不思凉,人生也没什么雄心壮志等等追求了,加上他的文思口才很好,人到了江东,就像鱼归大海,天天参加清谈局,过得别提多开心了,至于前凉的故国往事让它随风去吧。
一个归顺前秦、又归顺东晋的家伙,还被当朝皇帝如此看重,凭什么呢?看他别扭的人不老少,清谈局上,就有人向张天锡发难,张公,你可是从北方一路跑过来的,所见所闻想必是非常之多,给我们讲讲呗,北方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一说?提此问题看着像是家长里短,其实不然,言语的背后是挤兑张天锡,你一路都在投降,才降秦又降晋,你还能这么快乐潇洒,给我们谈谈感想吧。
张天锡当然知道提问者啥意思,你们这是妒忌皇上偏爱我啊,那我就给你们如实地说说吧,要说北方有什么东西珍贵啊,桑葚又甜又香,个头大,咬上一口滋滋冒水,林子里猫头鹰振翅作响,还有奶酪味道醇厚,特别的养人,另外还有一点我必须要跟在座的诸位说说,那就是那里的人没有妒忌心。
文言文原文如下:
张天锡为凉州刺史,称制西隅,既为苻坚所禽,用为侍中。后于寿阳俱败,至都,为孝武所器。每入言论,无不竟日。颇有嫉己者,于坐问张:“北方何物可贵?”张曰:“桑椹甘香,鸱鸮革响;淳酪养性,人无嫉心。”
出自《世说新语》言语篇
①张天锡为凉州刺史:张天锡,字纯嘏,安定乌氏今宁夏固原人,前凉政权末代君主,东晋废帝太和初年,诏以张天锡为大将军、大都督,督陇右关中诸军事,护羌校尉,凉州刺史及西平公。
②称制:指张天锡为前凉君主。
③西隅:西部边陲之地,前凉,十六国之一,是由汉族张寔所建,盛时疆域有甘肃、内蒙等部分。
④为苻坚所禽:是指前秦苻坚灭前凉国一事。
⑤禽:同擒。
⑥用为侍中:张天锡投降后任侍中,归义侯。
⑦寿阳俱败:指淝水之战,前秦在寿阳溃败。
⑧孝武:是指东晋孝武帝司马曜。
⑨鸱鸮(chī xiāo):指猫头鹰。
⑩革:鸟翅。 响:振翅作响。
文言文直译:
张天锡任凉州刺史,在西部边陲自称为君主,不久被苻坚擒获,任用为侍中,后来随苻坚一起在寿阳被击败,到达东晋京都,备受孝武帝的器重。
每次入宫议事,都要谈上一整天,当时就有一些人妒忌他,一天有人当众问他,北方到底有些什么好东西啊?他回答说道,桑葚香甜味美,猫头鹰振翅作响;乳酪淳厚涵养性情,人们没有妒忌之心。
当年刘禅被司马氏俘获到洛阳,以乐不思蜀的回答而留下笑谈,与有点憨的刘阿斗相比,张天锡倒驴不倒架,面对东晋臣子的诘难,他以排比句先铺垫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然后重点收尾,那就是北方那里的人们没有妒忌之心,史书说张天锡为人口才极健,还真是如此,亡国之君犹能巧舌如簧,当时被他回怼的人估计免不了生一肚子的气。
从这段记载看,张天锡在西部边陲有点屈才,东晋夸夸其谈的清谈场倒是很适合他,如果他能早一点跑到东晋,或许还能跟那些清谈大咖过过招,关于张天锡的能言善辩,一篇说不完,下篇接着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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