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114篇：骑驴追赶心上人的阮咸

陈留阮氏我们在之前的篇幅里多次讲过，竹林七贤大小阮（阮籍和侄儿阮咸）占了俩，最近一次讲到阮氏说的是阮咸的儿子阮孚，这个小小阮有个非常特殊的爱好，喜欢拖鞋，我们在第36篇《有人爱钱有人爱拖鞋》里讲过，要是忘记了可以回听一下。

大阮和小阮及小小阮都有着大多数魏晋名士的癫狂属性，阮籍最疯狂，阮孚除了喜好拖鞋，其他方面其实还算正常，这个也好解释，阮籍最知名的时期正好是司马氏代魏篡权，社会气氛最为严酷，所以阮籍的离经叛道大都是不得已的佯狂，多少会带有一些表演成份，因此最夸张，阮孚生活的年代大半处于东晋，环境气氛比魏晋迭代时宽松，自然也就更像个正常人，行为方面并不是太出格，这三个人里边阮咸其实更好玩一些，他的痴狂更多出于本真。

周日的午后我坐在窗前写这篇，面前刚好放着一本汉语词典，就想着翻一翻看看阮咸，我原以为词条会简介一下阮咸这个人，没想到直接按乐器讲。

之前文章讲阮咸的时候，记得发过阮，不过我忘记是哪一篇了，阮这种乐器看着总觉得很呆萌，有时觉得它在对你笑，有时又像是对你哭，不知道是否也跟阮咸那个人的个性有关，阮咸确实很有趣。

当年，阮咸和叔叔阮籍还在老家生活的时候，他们住在路南，其他同族的阮姓住在路北，路北的阮姓经济条件比较好，更为富有，路南的阮氏叔侄相比就寒酸多了，魏晋那会儿的风俗是在农历七月七日那天要曝晒衣物，郝隆晒书那篇里我们讲过，住在路北的那些人家出来晒的都是锦缎罗绣，阮籍叔侄很穷，根本没啥衣物好晒，可仪式感得有啊，阮咸拿出几条破旧短裤，也挂在竹竿上，迎风招展。

有人路过，觉得挺奇怪的，就去问阮咸，人家路北晒的可都是高档时装，你挂个破短裤干啥呢，那种东西有啥好晒的？阮咸眼一瞪说道，今天家家户户晾晒衣服，我也不能免俗，凑个热闹还不行么。

文言文原文如下：

阮仲容、步兵居道南，诸阮居道北；北阮皆富，南阮贫，七月七日，北阮盛晒衣，皆纱罗锦绮；仲容以竿挂大布犊鼻裈于中庭，人或怪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复尔耳！”

出自世说新语任诞篇

①阮仲容：阮咸，字仲容。

②步兵：阮籍，为啥叫步兵，之前讲过。

③晒衣：七月七风俗，晒衣预防虫蛀。

④大步：粗布。

⑤犊鼻裈：干杂活穿的裤子，无档，形如小牛鼻。

文言文直译

阮咸、阮籍住在路南，其他阮姓人住在路北，住在路北的人家很富，住在路南的很穷，七月七日那天路北的阮家人晾晒衣服，看着都是绫罗绸缎；阮咸在院里用竹竿挂起一条犊鼻裈也晒起来，有人觉得奇怪，就去问题为什么这样，他回答说：“我还是不能免除世俗之情，姑且也跟着学学样子吧！”

以阮咸的个性，晒裤子是无主见的随大流么？应该不是，否则世说新语也不会单独记下来，多多少少是一种诙谐式的嘲弄吧，嘲弄谁？是个问题，却也不必深究，就是一种寻常的愤世嫉俗吧，后来这段记载衍生出来一个成语南阮北阮，这个成语是专门用来指聚居一地而贫富悬殊的同族人家。

史云阮孚人长得挺帅，可能跟他是混血有关，因为其生母是鲜卑人，这位女子起初在阮咸的姑姑家里当女佣，阮咸经常去姑姑家里玩，一来二往慢慢地就喜欢那个女孩了，两人偷偷摸摸就好上了，没过多久，阮咸的母亲因病去世了，按照规矩阮咸就得守孝在家，不巧姑姑家要搬到很远的地方去，姑姑了解自己侄儿的，知道他喜欢那女孩，所以跟阮咸说过几天后搬家会把女孩留下，可是搬家那天不知什么原因，还是带上那个女子一起出发了。

几个时辰后，得知消息的阮咸立马就急了，窜出去借到一头驴骑着就去追赶姑姑，亲属们纷纷拦着他不让他去，他根本不听，顾不上一身孝服，小毛驴似乎也知他心急，撒腿就跑，蹬起一路烟尘。

大半天过去了，远处村口，那头小毛驴晃晃悠悠地回来了，驴背上坐着两个年轻人，正是阮咸和那位鲜卑女孩儿，阮咸还真把她给追回来了，真好。

文言文原文如下：

阮仲容先幸姑家鲜卑婢，及居母丧，姑当远移，初云当留婢，既发，定将去，仲容借客驴，着重服自追之，累骑而返，曰：“人种不可失。”即遥集之母也。

出自《世说新语》任诞篇

①鲜卑：我国古代北方少数民族。

②定：终于。将：带。

③重服：指为父母亡故而穿的孝服。

④累骑：两人共骑。

⑤遥集：阮孚，字遥集。

文言文直译

阮咸很早就爱上了姑姑家的鲜卑族婢女，在给母亲守孝期间，姑姑要搬家到远处，起初说要留下这位婢女，等到出发那天，还是把她带走了，阮咸知道消息之后就借了客人的毛驴，穿着孝服亲自去追赶那女子，之后两人一起骑着驴回来，阮咸说，传宗接代的人不能失去。这个女子就是阮孚的母亲。

可以想象一下，在非常看重孝道的魏晋时期，一个男子，一个为母亲守孝期间的男子，穿着一身孝服骑着毛驴去追赶一个女子，然后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与指指点点中，两个人骑着毛驴回来了，多么离经叛道，不过用我们今天的眼光去看，阮咸算是一个负责任的人，或许他知道那女子已怀了身孕，或许只是相爱的人不想分开，反正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追回所爱的人，纵千夫所指，亦无惧。

不过，那头小毛驴倒是挺有劲儿的，一般都是男人牵着小毛驴儿在前边走，女人坐在驴背上，两个人都骑在上边，这种情况倒是挺少见的，是不是应该打住了，再海阔天空下去就离题万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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