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100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说起

我们的中学语文都学过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那会儿是不太喜欢迅哥儿的，他的文章对于中学生来说有些生涩难懂，据说现在的中学生群体还流行一个小笑话，就是中学生一怕写作文，二怕文言文，另外，三怕周树人，不过百花园三味书屋这篇读着倒是挺好玩的，不少片段充满了童趣。

其中一段是这样的，老夫子让迅哥他们读书，大家放开喉咙就大声读起来，人声鼎沸，有念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有人念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

本篇主题就是从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说起，这句话当时给我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因为语文课后有人用这句话去开玩笑，是句骂人的话，嘲笑没牙。

这句话的断句是这样：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

之前说起说起过南北二玄以自家姐妹为自豪，里边提起张彤云的哥哥张玄之，这位张玄之打小就非常聪明，反应特别机敏，当时四邻八乡的贤达都知道张家有个聪明的小朋友不寻常，所以不少大人经常过来开玩笑逗逗他，在小玄之八岁那年，有段时间赶上换牙齿，门牙掉了，嘴看着像是开个小洞。

一天张玄之在门口玩，有个大人溜达着过来，看着掉牙的娃就笑，笑着笑着就问，小玄之，你的口中为什么开了一个狗洞啊？问完这句话，几个人凑在一起大笑着，张玄之一听就火了，心想你们小时候不掉牙？既然你无礼于先，那我就不客气啦。

张玄之仰着头，脆生生地回答，为啥有狗洞？正是为了让你们从这里进出啊！说完这句话，玄之扭身就和小伙伴玩去了，剩下那几个人在原地发呆。

文言文原文如下：

张吴兴年八岁，亏齿，先达知其不常，故戏之曰：“君口中何为开狗窦？”张应声答曰：“正使君辈从此中出入。”

出自《世说新语》排调篇

①张吴兴：张玄之，曾任吴兴太守，故称。

②亏：缺，这里指儿童换牙了。

③先达：有声望、有才能的前辈贤者。

④不常：不寻常，不一般。

⑤狗窦：狗洞。

文言文直译

张玄之八岁时门牙掉了，前辈贤达们知道玄之不是一般的孩子，就故意逗他说：“你的嘴里怎么开了一个狗洞？”张玄之应声回答说：“正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人从这里边出入呀。”

大人无礼在先，说人家张玄之的嘴是狗洞，小玄之反击起来也毫不客气，把他们说成狗了，世说新语这段记载很有趣，后来的幼学琼林也把这段给收录其中，作为古代儿童的早教类启蒙读物，绍兴私塾那个老先生让迅哥儿他们读的应该也是这一类。

张玄之的外公是顾和，世说里边的顾氏大都是出自吴郡顾家，顾荣我们之前在文章里讲过，这个顾和正是顾荣的族侄，少年时就有大名，曾被王导以及郗鉴等大人物推荐入仕，去世之后获赠司空，所以世说新语提及顾和的时候一般称此人为顾司空。

顾和还有个小孙子叫顾敷，也是一个聪明娃，顾敷年龄和张玄之一样大，两个咿呀学语的表兄弟儿时就经常在一起玩，七岁那年，几位名流到顾府拜访顾和，当时顾和正在家里带娃呢，隔辈儿亲，看着孙儿和外孙那是越看越喜欢，客人来了，也没想着让两个孩子回避，就让他们在边上一起玩。

几位大人在边上谈论一些事情，两个娃看上去根本不关心，光顾着玩玩具，等客人们告辞之后，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了，顾和觉得有点疲惫，就在油灯下闭目养神，刚眯了一会儿了，就听见身边的两个娃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话呢，顾和仔细仔细一听，大吃一惊，两个小家伙竟然模仿顾和和客人的对话。

顾和之所以大吃一惊，是因为宾主之间的对话完全被这两个小家伙一句一句地复述出来了，顾和立马就变精神了，扯着两个孩子的耳朵，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想不到我们衰落的家族里又生出宝贝啦。

文言文原文如下：

司空顾和与时贤共清言，张玄之、顾敷是中外孙，年并七岁，在床边戏。于时闻语，神情如不相属。暝于灯下，二儿共叙客主之言，都无遗失。顾公越席而提其耳曰：“不意衰宗复生此宝！”

出自《世说新语》夙惠篇

①清言：清谈。

②中外孙：孙子和外孙，儿生为中，女儿生为外。

③相属：彼此关注。 属：关注。

④暝：闭目，指闭目养神。

⑤衰宗：谦称自己家族为衰落之家族。

文言文直译

司空顾和与当代名流清谈，他的外孙张玄之和孙子顾敷当时都是七岁，就在大人们的坐榻边玩耍，看他们的神情，好像对谈话内容毫不关心。当顾和在灯下闭目养神的时候，听到两个小孩儿开始复述之前主人与客人之间的谈话，竟然毫无遗漏，顾和离开坐席去提着他们的耳朵说：“想不到我们这个衰落的家族又能生出这样的宝贝！”

顾公越席而提其耳，这里的越字能表达出顾和喜悦激动的心情，神童有一个就很开心了，谁又能想到一下子中孙和外孙两个都是，提其耳的提仔细想想也挺生动的，拎着两个小家伙的耳朵，当时的顾和或许并没有控制好手劲儿，小家伙会不会喊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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