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
“瞧瞧,这还有个人样吗?”
齐彯昏昏沉沉被这声音吵醒,身子却没一丝力气,睁不开眼。
额上似压了块石头,不,是烧热的石头。
一点一点汲走他身体里的水分。
被迫从昏沉里清明,他的身子还是动弹不得。
无奈,只能静静地听那声音继续咋呼。
“鞭伤、烙印、割痕,皮肉伤成这样,里头的脏腑还不知如何呢。”
“回阳九针……师兄呐师兄,你、还真打算救人呀!”
“不知这家伙得罪过何人,内伤、外伤,伤得可都不轻,想治好得费不少心思,不如……”
“不如把人交给我!”
“容他断气前,用这身血肉替我养几日蛊虫,兴许就死不了呢?”
许是遭到了拒绝,吵嚷的声音染上薄怒,“嘁!小气。”
人语声歇,继而响起两道步声。
那人短暂消停了会儿便又快活起来。
“我且探来看看,胸骨……呵,断的不少呀!”
“左肋断了两根,嗯……”
“右肋,三根。”
“哟,还被人锁过柱骨呢,遭的罪还真不少。”
“可惜啊,可惜……”
那声音惋惜似的叹着,忽而音调上扬,发狂似的怒斥道:“什么丧良心的狗东西!好端端的把副健壮的身子糟蹋成这样,竟不如送与我来试药……”
这时又有道声音响起,“良辰——”
就在,就在……
脑袋上方。
这人便是那声音说的师兄了,齐彯迟缓地想。
他唤了声,似想止住那人没来由的狂躁。
跟着,便有阵风拂在面上,带来丝丝凉意。
落在额上,很快被那处的烘热对比渲染得,好似呼号天地的凛风,叫人贪一时,恶一时。
有人轻按齐彯的手腕带出被窝。
“你若无事,不妨替我煎副药来。”头顶那声音轻悠悠的,沉着冷静。
远处,那人语气里的狂躁犹未脱尽,便又起了戾气,狞笑着说:“你自寻麻烦,还支使起我来了,就不怕……我往铫子里添些好东西,啊?”
“人命关天,良辰,你,莫胡闹。”
此话一出,那人情绪似乎受到极大的刺激。
“胡闹?”
“我胡闹!”
“哈哈哈……”
放声大笑后,他厉声质问道:“姓蒯的,你杀我阿父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人命关天吗?”
“师弟!”
这次,头顶的声音也不再平静。
他顿了顿,极耐心地解释道:“师父走得突然,你一时不能接受也在情理之中,怎么竟把梦魇当了真呢?”
“嘁!”远处不轻不重传来一声嗤笑。
齐彯头顶的声音仍在解释:“当年可是师父把我从雪地里捡回来,收我为徒,传授医术,他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我报恩还来不及,为何要加害于他?”
“是啊,为何?那得问你啊!”
“良辰,师父的仙身你也看过,那日你我外出采药,他独自一人在药庐里试药,错用生首乌,毒发不治……”
“当真是错用么?”那声音愈发暴躁起来。
“老竖看你同亲儿子似的,连我都比不上,宁愿授你医术也不肯传于我,明明我才是他亲儿子!”
“他将药庐交与你打理,药斗里存了何种药材,蒯安,你最清楚!
“哼……我老子向来惜命得很,他配药,会辨不清生首乌与制首乌?
“是你!是你故意把没炮制好首乌收进药斗,我看到了。
“那日一早,你在药庐做了亏心事,叫我撞见才会慌手慌脚打碎他浸的药酒,被他罚上山去采雪参。”
“我、我早该发现……你心怀不轨!”
“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白眼狼……白眼狼!”
待他力竭声嘶后,头顶的声音方继续说道:“良辰,你以为的真相不过些臆想,我问心无愧。”
这次,那声音没再反驳。
“此人有头风之症,今为雪寒所激,起了温病。
“若不能解此症候,额上的热也难退。
“我观他这头疾非是初发,应是积年旧疾,宜灸囟会、百会、前顶、上星等穴,佐以消风散,方可愈疾除根。
“良辰,师父没教你的,师兄日后慢慢教与你。
“今日先教你消风散的方子,你且悉听,勿同我置气。
“取荆芥穗、炙甘草、川芎、羌活……”
那声音平和轻缓,果真念出长串的药名,如同巫人的祭语。
话音稍稍近了些,齐彯面上拂来衣袖。
下一瞬,头顶被人刺进长针。
短暂的锐痛消失后,又扎进一针,同样带来阵短促的锐痛。
如此反复数次,直到耗尽齐彯最后一丝气力。
他勉力强撑的清醒,终究不过片刻须臾,便因力不能支再度陷入了沉睡。
这一睡不知睡去多久。
再醒来,他鼻中充斥湿润的草药味,很浓,很浓。
口里干苦发涩。
他本能地吞咽,却连口唾沫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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