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邱溯明剑术有了精进,单对老金一人他尚能支持。
等伯鱼持了双锏来助,手中坠波也就愈难施展。
况他二人也非初次联手擒敌,早已有了默契。
但见伯鱼同老金使了眼色,二人不约而同分从两侧攻袭,着意消耗邱溯明的余力。
不消一盏茶,瞧出破绽的老金使劲一勾,铁挝上的尖钩深深剜进少年右肩。
紧接着,伯鱼递来一锏架住他执剑的手。
这一击不曾收力,邱溯明咬紧牙死撑才没让手中剑掉落,不意颈后随即又是沉沉压来一锏。
嵌进肉里钩刺跟着转绞,迫他跪地。
在脱力与痛楚的双重折磨下,少年涨红了脸庞,挺直的脊背逐渐弯成弓状。
老金大掌覆上堆叠青丝的后脑,将浮汗红面按进脚下踩的泥土,方畅意舒怀地朗笑起来。
“……哎呀,滑不溜秋的小杂鱼原来是条泥鳅呀!”
他加重了手下的力,无比快意道:“是泥鳅,就该钻进泥里缩着!”
泥土掩住少年的口鼻,急剧压缩了胸肺间进出的气流。
受二人合力钳制,邱溯明快要感觉不到手足的存在,却仍未放弃挣扎。
他头面贴地奋力拱起身,一如涸辙里拼死挣扎的鱼。
“折舣楼留在南旻最后一支夜鹤骨已碎,你算不得折舣楼的人了,不如效忠本王,至于你刺杀过本王的罪过,也尽可一笔勾销。”
“休想,给……你当狗,我……不!”
“哦?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好硬的骨气!老金……”
“且慢!”
众人寻声看去,不知齐彯何时已站起身,颤巍巍向这走来。
“邱溯明,你不是要当牛做马给我报恩的吗?现在我应了你,你若还想报恩就得一辈子给我当牛做马,随我鞍前马后侍奉安平王。”
齐彯双目充血还想上前,却被斜刺里伸来一棍拦在胸前。
少年的黑衣滚上泥屑,青筋浮凸的指节死死攥着坠波。
用尽力气抬眼盯视齐彯,青眼决然,齿缝里艰难挤出字来,“我……不做狗!”
“老金……”
少年死也不肯低头,苏问世等没了耐性,再度催促。
“邱溯明你一心赴死,可想过你师父和沈叔!你正青春少艾,就为一时的孤勇自绝生路,而他们辛苦将你教养长大,今已垂暮,你要他们日后如何自处?”
情急之下,齐彯声音尖厉地哀劝挽留。
大约真叫他听入了心,少年悲号出声,眼中的泪终是垂挂下来。
此刻,老金的手已找准位置,询问似的最后看向苏问世。
见他摇头,只得捺住一颗躁动的心静观其变。
渐渐的,邱溯明的号哭声止息,声音粗嘎似咿呀学语的婴童。
耗竭的情绪如一碗白水,轻声道:“……齐彯,我只给你当牛做马。”
“好!攀附权势的鹰犬本就应我来做,你肯活就好。”
望着压制少年的锏、挝撤去,齐彯破颜一笑,转身朝苏问世跪拜后托手。
长跪谢道:“蒙安平王海量,宥免彯与溯明死罪,伏感厚恩,齐彯今后定竭诚侍奉殿下,再不敢有所遮瞒。”
“齐彯你以为,你的话还能让本王相信吗?”
“言不可信,愿以行效,齐彯但凭殿下差遣。”
“是啊,光嘴皮子说可不行,之前叫你打的东西耽搁太久,限你五日内打出来,本王等着看你的诚意。”
说完,苏问世将手搭在周全肩上,携他离去,伯鱼同老金领了众部曲随后跟上。
“谢殿下。”
送走乌泱泱一行人,齐彯连忙起身查看邱溯明。
“虽说那小泥鳅暂时翻不起浪来,可等他好了就……殿下?”
老金小心翼翼使了回心眼,不敢直视苏问世,一扭头却见伯鱼桃花眼里正憋着笑。
“叫张宿点三十金戟卫守在明烛草堂,他二人但有异动,格杀勿论。”
落在后头的医工手提药箱,脸上挂着焦急,犹犹豫豫伸长脖子两处观望。
还是于心不忍,跺了脚,去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
医工替邱溯明裹好伤时,少年已虚弱得睡了过去。
齐彯默默打湿巾帕擦净他面上和两手的污迹,又替他掖好被褥,转身走出寝屋掩上了门。
而后不久,采菱洲上传来水车“吱呀呀”的枯响。
是夜,铁炉的火彻夜未熄。
翌日天光大亮,齐彯放下手里淬过火的剑胚,擦着汗走到草堂外。
昨日苏问世离去,金戟卫迅速沿采菱洲包围了明烛草堂。
夜里周全也没宿在西耳房,一早便打发了人来搬箱箧。
阿育还在。
只是再见齐彯,他眼里多了畏怯,再不似先前那般热络。
“长史,晨安。”
“周全搬回去了?”
“是。”
“他呢?”
“那位少……少侠想是还在睡着,没出来过。”
箱箧一搬,西耳房里再没了动静。
齐彯随阿育折去灶上舀了碗朝食,自己却不吃,管自端往寝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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