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世斜睨来人,不依不饶道:“不急,待本王管教完令弟,再与中书令宴饮行乐。”
“舍弟年轻,小孩子么,不懂事,安平王你同他计较些什么。”
“孩子?”苏问世冷笑,“中书令协陛下日理万机,如今连以下犯上这样的罪都不放在眼里了么,还是也跟令弟一样觉得本王好欺负啊?”
灯光照见苏问世手里一物荧出光亮,刘鸿面上笑意僵了片刻,敛容瞧向其弟,“引愁还不请安平王恕罪?”
刘雁双手攥拳垂在身侧,只扬脸看向别处,不肯做声。
“引愁,今日是你谢家兄长设的宴,莫扫兴!”刘鸿沉声催促。
此言一出,果见刘雁咬牙瞪眼,好容易吐出几字,“安、平、王……得罪。”
“好了,二公子醉酒,还不快送他回府。”
不等苏问世回应,刘鸿顺势递给怀青眼色,见他扯了刘雁离去,回头扫了眼齐彯,火光落进漆目如井波映月。
“还未同齐长史道贺,稍后宴上鸿当祝酒一杯,还请满饮。”
中书令亲自祝酒,来赴宴的人中实无几人受得,刘鸿肯折节定是想化解刘雁鞭笞他的仇怨。
重入上京,齐彯安身立命皆依附于安平王府,下意识看向苏问世。
匆忙间一瞥,从他面上只看到浅淡的笑,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会作何反应。
短暂权衡,齐彯抬手一揖,道:“中书令抬爱,齐彯恭敬不如从命。”
“误会既已解开,请安平王携诸君随我入席宴乐。”刘鸿大笑,微微侧身振袖作延请状。
苏问世先迈了步,刘鸿紧随其后,余人方簇拥在他二人身后,向溪流沿岸所设坐席走去。
安平王的爵位摆在这里,他的座席也是上座,可仍不能与刘鸿、二谢同坐于溪亭上席。
随行而来的齐彯与周全共享一案,并肩跪坐在苏问世身后。
他二人案上的食馔自比不得安平王身前的席面精细,多是些果腹的饼饵,就是解渴的酪浆虽不比前头玉壶里的千钱美酒,却也是精筛过的,寻常百姓能在年节饮上一壶也算富足。
周全嚼着饼饵连连点头,顺手塞了块给齐彯,喉头不住吞咽像是要说话,齐彯忙倒了碗酪浆给他。
“出来许久,阿兄先吃些饼饵填肚,往年殿下不会在宴上久待,过来坐一坐应个景也就回府去了。”
周全挨在齐彯身侧,露出个得意的笑来,“出门前,我叫阿育跟庖厨讨来块羊脯肉片成薄片,等咱夜里回去烫锅子吃。”
齐彯心不在焉点了两下头,垂眼望向手里抚弄的腰牌,嘴里低声念叨:“长史……我怎么做了长史?难不成安平王府的长史是用来打铁的?”
“书阿姊才不会打铁!”
周全听得半截,立刻出言否定齐彯的胡思乱想。
齐彯不解,问:“书……阿姊?那是何人?”
“书阿姊姓书名晟,乃信国公书剑年独女。”
“信国公的爱女怎会做了王府属官?”
“说来也巧,当日几位阿兄从拐子手里救我时被他反咬一口,碰巧书阿姊打马路过正憋着满腹怒火,拐子见她是个小娘子便存心利用,哪知叫她拿鞭子抽得哭天喊地吐了实话。后来先生替殿下招募人才,她也来应试自荐,虽做了府里的长史却只在述职时进府,所以你还没见过她,至于其他的往后再与你细说。”
周全顿了顿,补充说:“阿兄无需多想,殿下赐你长史一职,不过是防着刘雁盯住你不放,你有官职在身他多少有些忌惮,往后出入行走也便利。”
此话不虚,齐彯心下释然,拣了块饼饵送入口。
溪亭中,谢丛亲自诵读《新柳赋》,琅琅成韵,一气呵成。
荆溪两旁,赴宴的文人学子无不听得入神。
席间侍奉的仆婢俱都小心轻缓,无一人敢弄出丝毫杂音。
读罢,就连不经意听了几句的苏问世也轻点了头。
不得不承认,谢恒的赋文遣词新颖,不拘旧俗,可谓大胆。
文风之超然飘逸,放眼今时今日的南旻文客,也少有此般孤标高举不流于俗的。
谢丛将装裱赋文的绢帛递与身旁子侄,亲自临水朗声宣告:“在座诸位常以品文答赋为业,深谙文理,今日雅集试才便以舍弟久质这篇《新柳赋》作题,请君各自解赋为诗书于素纨扇上,人各一柄,篇幅就以这扇面为限。”
说话间,便有谢氏仆婢捧来素白纨扇与笔墨砚台侍立席侧。
齐彯环顾四周,见早有那才思敏捷的客人讨来纨扇与笔墨,兀自垂首斟酌着下笔。
“既是尚书令作的赋,想必也要请他来品评才合适?”有太学生饮了酒大胆追问。
谢丛冁然而笑,颔首应许,瞧来甚为和蔼。
于是便有那借酒纵性的觍颜凑趣。
“尚书令的赋确实极好,可咱们这些人倘若都作了诗,岂不是要看得尚书令头昏眼花!”
闻言,谢丛哂笑摇头,正要回言释疑,便听远处家僮曼声通传:“蓝泉居士,赴宴,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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