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阿兄,我叫周全,兄长们叫我‘小全儿’,可我都已经十三了,早就算不得小孩子。”
“周、周小兄弟……”
“哦,我不姓‘周’,嗯……其实没人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小时候我被拐子拐来上京,因我年岁小卖不出去,那拐子便要以采生折割之法将我炮制成怪物,幸亏殿下跟几位兄长及时搭救,送官后拐子说不清我是谁家的,他们便约定一同护我周全,所以替我取名‘周全’。”
安平王还会救人?
齐彯话到嘴边还是拐了弯,“你说的兄长也包括伯鱼?”
周全点头应“是”。
原来救人时安平王还未受封,或许彼时他还有些人性,齐彯如是想道。
“刃月也是?”
“不,刃月是在殿下获封王爵之后,就像你一样,殿下出去一趟后带回来的。不过刃月身手不凡,性子却冷僻极了,不喜同人说话,也就伯鱼兄长胆子肥,敢日日在他面前聒噪。”
周全顿了下,忽而郑重提醒道:“哦,对了,刃月背上的斗笠可千万碰不得。”
“为何?”
齐彯见刃月戴过斗笠,以为只是遮日挡风用的。
周全为难似的摇头,“我也不知,只记得有一日刃月在房中沐浴,打扫的人无意中挪动了他的斗笠,就被他卸下一条胳膊,那晚的哀嚎声惊醒了长安里所有家犬。”
二人将自己代入到那个倒霉的家伙身上,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凉气,继而庆幸自己还不曾碰过。
说话间早不见了伯鱼踪影,周全清了清嗓子,指向前边的花厅。
学着兄长们的模样对齐彯道:“你今日初来乍到,也不知他们收拾出来住处没有,若无殿下的吩咐,就须听沈先生的安排,我先送你去厅上歇着,沈先生那里我去问。”
周全尽力模仿兄长们的干练,忽想起他们一早赶路,只怕还没用过朝食。
待要吩咐人去准备,就见花厅卷帘处有人影晃动。
走至厅前阶下,周全的眼睛顿时亮了,“是先生,先生就在这里,太好了。”
齐彯抬眸,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花厅。
似为了让晨光透进花厅,东面的竹帘都被高高挑起,隔帘站立一袭月白。
周全三两步跨上了阶,笑嘻嘻地冲里面行了礼,“先生,您怎么在这,我正要去找你呢?”
“我们小全儿真是长大了,也懂得待客的道理了,你做的很好。”
齐彯跟到厅外停步,听得里间亲昵问候,料想此人就是周全口中的沈先生。
既能料理王府庶务,又被尊称先生,当是王府里的幕僚。
“客人已到,还不快请人进来。”
“哦,这就去。”
周全忙探出颗脑袋,冲齐彯招手,“齐阿兄快请进。”
齐彯笑着点了头,快步登阶,上身微俯拱手行了礼,“晚辈齐彯见过先生。”
“齐郎君无须多礼,某姓沈,名秋纬,蒙殿下不弃辟作典府,与别府管事一般,郎君无须过谦。”
沈秋纬行到案几旁,上面已然备下了茶点,他抬手邀齐彯一同落了座。
“郎君还没用朝食,权且用些饼饵,稍后安排妥当自有人将朝食送到郎君宿处。”
“先生也不必客气,唤我‘齐彯’即可。”
沈秋纬含笑点了点头,“殿下将郎君请来府中所为何事,想必已同你说清楚了,不过暂未定下司职,郎君且算得是客居王府,沈某当以客礼相待。”
周全给二人倒了茶,挨着齐彯小声道:“齐阿兄不必再谦让,先生极是重礼,你就是谦让到天黑,该守的礼节先生还是不肯废弃的。”
齐彯这才留心,沈秋纬身上穿的是月白曲裾深衣,乃是文士装扮。
南旻文士多出身士族,自幼受礼法约束,因此格外注重礼仪,“礼不可废”几乎是他们毕生挂在嘴边的习语。
沈秋纬亲自将一叠黄金糕端到齐彯面前,“小全儿说的是,郎君无须客气,日后长住府中,有任何需要都可告知沈某,听闻郎君从前是在溪边冶铁锻铸?”
齐彯微笑颔首,“正是。”
“府中不比外头山高水阔,建造时却也引来一道活水,殿下早已传书吩咐,将王府东南角采菱洲西侧的明烛草堂辟与郎君,打铁用具一应俱全,稍后让周全带郎君过去,若是还缺什么只管同他说,明早我便让人送去。”
昨夜驿馆中,安平王才挑明他的用处,没想到王府里早就备好了地方给他打铁。
齐彯在心里为安平王和他手下人办事之速疾叹服,一面恭敬言谢。
沈秋纬身为典府,除了打理王府里的庶务,还须替安平王谋划。
今晨朝堂上传来的消息对安平王很不利,方才他已捡了要紧的说了。
安平王换了朝服入宫面圣请罪,掐指算算时辰,此刻已站在陛下跟前。
此番群臣攻讦,直言安平王久滞不返,有效法当年晋王拥兵之嫌,只怕没那么好应付,他得时刻留意那边的消息,无暇亲自引齐彯前去落脚。
朝堂上的事周全不知,先生把安置客人的差事交给他,就足够他高兴一整日的了。
“先生放心,周全都记下了,时候不早了,您快去忙吧。”
在他的催促声里,沈秋纬又叮嘱了几处细节,方才起身步出花厅匆匆离去。
见人走远了,周全从进怀里掏出块素帕,从中剖开分成两块,将碟子里的糕点均分成两包。
一包递给齐彯,一包自己拿在手里。
齐彯惊愕地望着他,不明就里接了包裹着糕点的帕子,跟着眼前就递来满满一杯茶水。
“齐阿兄趁便喝了这茶,饼饵咱们待会儿路上吃,去明烛草堂可要走上好一会儿呢,路上遇不到人便讨不到水喝,趁这会儿有多喝两口。”
周全一面说,一面也给自己倒了杯,说完,“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二人在花厅饮足了茶,周全才啃着糕点给齐彯引路。
“这梅雪酥真好吃,齐阿兄也尝尝,这可是先生亲手做的,哎,今日还是沾了你的光才吃上。”
齐彯依言尝了口梅花状的糕饼,入口松软甘甜,唇齿间还有淡淡的梅花香气。
“先生文质彬彬,还会做饼饵?这滋味,只怕上京街市里也没几间铺子做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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