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殿前司风波后,陈嚣明显感觉投向自己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因他手段狠辣而生的畏惧,有因晋王明显偏袒而加深的嫉妒,也有……一种新的、带着审视与计算的探究。
他谨记柴荣“藏锋”的教诲,除了日常操练,深居简出,将更多精力放在“嚣字营”的内部整训与苏文方梳理的军务条陈上。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傍晚,陈嚣刚从校场回到都尉府,亲兵便来禀报,有客来访,递上的名帖却让陈嚣目光一凝——礼部侍郎,崔铭。
一个清贵无比的文臣,与他这新晋武将素无往来,此时登门,意欲何为?
陈嚣心中警兆微生,面上却不露分毫:“请崔侍郎客厅用茶,我换身衣服便来。”
片刻后,陈嚣踏入客厅,只见一位身着浅绯色常服、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的中年文士正悠然品茶,气度儒雅,正是崔铭。
“下官陈嚣,不知崔侍郎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陈嚣抱拳行礼,姿态放得颇低。
崔铭放下茶盏,笑容温和,毫无架子:“陈都尉客气了,是崔某冒昧打扰才是。都尉少年英杰,屡立奇功,如今‘嚣’字名动汴梁,崔某心向往之,特来结交,何谈罪过?”
两人分宾主落座,寒暄几句,话题便从风土人情渐渐引向朝局。
“都尉可知,”崔铭捋着长须,似是无意间提起,“如今朝中,对都尉这般年轻有为的将领,可是赞誉有加啊。”
陈嚣心中冷笑,面上谦逊:“侍郎谬赞,全赖陛下与晋王殿下信重,将士用命,陈嚣不敢居功。”
“诶,都尉过谦了。”崔铭摆摆手,话锋微转,“晋王殿下自然是英明神武,对都尉更是青眼有加。不过……都尉可知,这为将之道,除了勇猛善战,更需懂得审时度势,广结善缘。须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而这‘君’之一字,有时也并非唯一啊。”
他话语含蓄,但意思已隐隐透出。这是在暗示他,不要将前途完全绑在晋王柴荣一人身上。
陈嚣端起茶杯,借氤氲的热气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故作不解:“侍郎此言深奥,陈嚣一介武夫,只知忠君之事,为国效命,这‘君’,自然只有官家与晋王殿下。”
崔铭笑了笑,似乎觉得陈嚣在装糊涂,又或许是想把话点得更透些:“都尉赤诚,令人钦佩。只是,官家年事已高,而晋王……固然英伟,然则未来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都尉如今圣眷正隆,军功卓着,正是潜龙在渊,当思腾飞九天之时。若只困于一隅,未免可惜了这身才华。朝中诸多大人,对都尉亦是欣赏得很,若都尉有意,崔某或可代为引荐……”
图穷匕见!
这是**裸的拉拢,暗示他应该脱离晋王体系,另投门庭,在朝中文臣集团中寻找新的靠山,甚至可能牵扯到更深的、关于未来皇权归属的押注!
陈嚣心中波澜骤起,瞬间权衡利弊。拒绝,可能得罪一批潜在的、能量不小的文官集团;虚与委蛇,或许能左右逢源,但这违背他的本性,更可能埋下无穷后患。而且,他深知历史走向,更清楚柴荣对他的知遇之恩和信任。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陈嚣放下茶杯,脸色一正,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崔侍郎的好意,陈嚣心领了。然,陈嚣起于行伍,蒙晋王简拔于卒伍之中,信重有加,方有今日。背主求荣之事,陈嚣不屑为之,亦不敢为!此话,还请侍郎休要再提。”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崔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陈嚣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他深深看了陈嚣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与阴霾,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打了个哈哈:“都尉忠义,令人感佩!是崔某失言了,失言了!今日叨扰,就此别过。”
说罢,起身便走,背影透着几分冷意。
送走崔铭,陈嚣站在院中,夜色渐浓。他知道,自己今日的拒绝,很可能已经将一个潜在的盟友推向了对面。但他不后悔。
他立刻回到书房,铺纸研墨,将崔铭来访的经过、言语间的暗示与拉拢,以及自己断然拒绝的态度,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写了下来。吹干墨迹,他唤来一名绝对可靠的亲兵。
“将此信,立刻密呈晋王殿下。记住,亲手交到殿下手中,不得经由任何人转递。”
“是!”
亲兵领命,匆匆离去。
陈嚣看着亲兵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中并无忐忑,只有一片清明。在权力的漩涡中,最忌讳的便是首鼠两端。既然选择了柴荣这条船,那便要坚定不移地站到底。将此事汇报,既是表明忠心,也是将自己置于柴荣的羽翼保护之下。
约莫一个时辰后,那名亲兵返回,带回了一句柴荣的口信:
“殿下说:‘知道了。陈嚣不负孤,孤必不负陈嚣。他日我若执掌乾坤,必不负你。’”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虚伪的安抚,只有这一句沉甸甸的承诺。
陈嚣闻言,对着晋王府的方向,深深一揖。
夜色深沉,汴梁城中的暗流依旧在无声涌动。但陈嚣知道,经过今夜,他与晋王柴荣之间的纽带,已被锻造得更加坚固。
他站在窗边,望向皇宫的方向,心中默念:
“藏锋,并非退缩。我的锋芒,将只为该亮之时,为该护之人而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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