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五,幽州攻防第十日。
三道壕沟土墙已全部完工。
七里长的战线,三道深壕如巨蛇盘踞,土墙上箭楼林立,弩台密布。周军主力退至第三道土墙后,只留少量哨兵在前沿监视。
幽州城南,已成一座巨大的土木堡垒。
耶律休哥站在城头,看着周军阵地,脸色铁青。
这十日,他试过所有方法:夜袭、火攻、出城破坏……但周军防备森严,每次反击都像撞上铁板。更可怕的是,那些壕沟土墙不断逼近,最近的一道距城墙已不足百步!
他能清楚看见土墙后周军士卒的脸,能听见他们的号子声。
而城内的士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落。
粮仓“虚报三成”的谣言越传越广,尽管他当众斩杀了几名传播者,但恐慌像瘟疫般蔓延。普通士卒开始怀疑,每日配给的口粮确实在减少——从干粮变成稀粥,从一日三餐变成两餐。
更要命的是“援军不救”的传闻。
有士卒私下议论:耶律屋质的大军明明到了檀州,为何迟迟不南下?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朝廷要放弃幽州了?
耶律休哥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
“将军,”副将匆匆上城,“西城段土墙后,周军正在集结,似要发动进攻!”
“多少人?”
“至少五千!”
耶律休哥冷笑:“终于忍不住了?传令:西城守军准备,等周军进入五十步,滚木礌石齐下!”
“是!”
然而半个时辰后,西城毫无动静。
斥候再报:周军集结是假,主力仍在南门!
耶律休哥猛然醒悟:“声东击西!快,南门加强戒备!”
但已经晚了。
南门外,第三道土墙后,陈嚣的破虏军已列阵完毕。
今日不同往日——士卒们不再扛云梯,不推冲车,而是每人背着一个鼓囊囊的麻袋。
“时辰到了。”陈嚣看了看天色。
他举起右手,猛地挥下。
“填壕——!”
五千破虏军如决堤洪水,冲向护城河!他们不再像第一次那样硬冲,而是分成数十支小队,每队有盾牌手掩护,冲到河边便将麻袋投入水中,然后迅速撤回。
麻袋里装的是沙土、碎石、甚至……是阵亡同袍火化后的骨灰。
耶律休哥在城头看得真切,嘶声下令:“放箭!滚木!金汁!”
但这次,周军根本不靠近城墙,只在护城河边活动。箭矢大多被盾牌挡住,滚木够不着,金汁泼不到。
更让耶律休哥心惊的是,那些麻袋入水后,护城河的水位竟然在肉眼可见地下降!
“他们在袋子里装了吸水的材料!”副将惊呼。
耶律休哥猛地想起什么,脸色煞白:“快!去查城内的水井!”
片刻后,噩耗传来:城内数十口水井,水位同时下降!
“地道……”耶律休哥踉跄一步,“周军挖穿了护城河底……他们在抽干幽州的水!”
话音刚落,城南地面突然传来沉闷的震动。
轰隆隆——
不是投石机的轰击,是来自地底的、持续不断的闷响。像有什么巨兽在地下翻身。
城墙开始轻微摇晃,女墙上的砖石簌簌掉落。
“地龙翻身了!!”有契丹兵惊恐大喊。
混乱如瘟疫般蔓延。
地下,地道深处。
陈嚣亲自站在掘进的最前线。这里距护城河底仅剩最后三丈,空气湿热得让人窒息。数十名工兵赤膊挥镐,汗水如雨下。
“将军,通了!”前方传来欢呼。
陈嚣快步上前,只见最后一层土壁被凿开,浑浊的河水猛地涌入!但水流不大——因为护城河的水位已被麻袋填高,又被上游截流。
“快!架水泵!”陈嚣下令。
所谓“水泵”,是他凭记忆设计的简易活塞式抽水装置,用牛皮做阀门,竹管做管道。虽效率不高,但十几架同时工作,足以将渗入地道的河水抽出,排往远处的洼地。
河水不断涌入,又被不断抽出。
护城河的水位,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下降。
而幽州城内的水井,正与护城河暗通——这是萧绾绾从故老口中问出的秘密:幽州建城时,为防围城断水,所有水井都与护城河有暗道相连。
现在,这成了致命的漏洞。
当夜,幽州城内爆发大规模骚乱。
不是因为缺水——水位下降还没到那个程度——而是因为恐慌。
“周军要淹了幽州!”
“他们在挖地道灌水!”
“听说地道里埋了万斤火药,一点火全城都要上天!”
谣言一个比一个惊悚。
耶律休哥连斩百人,仍无法制止。甚至有士卒开始偷偷缒城逃亡,被抓回后当众处决,却让逃亡者更多。
子时,南门守军发生营啸。
起因是一个契丹兵做噩梦,梦见城墙塌了,周军冲进来屠城。他惊叫着拔刀乱砍,引发连锁反应。等耶律休哥率亲兵赶到镇压时,已有三百余人自相残杀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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