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里的气氛,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凝重几分。
李根柱盘腿坐在最里面,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目光像两把小刷子,从围坐在火堆旁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赵老憨缩着脖子,眼神躲闪;孙寡妇挺直脊背,手按在柴刀柄上;周木匠拖着伤腿,努力坐正,脸上带着初来乍到的忐忑和讨好;周木匠的妻子王氏抱着昏睡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人;只有那孩子偶尔发出几声不安的呓语,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人都齐了。”李根柱开口,声音不高,但在狭小的空间里异常清晰,“今天,有几句话,必须说清楚。”
他顿了顿,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咱们现在,是五个大人了。”他指了指周木匠一家,“周大哥是带着手艺来的,这是好事。但人多,心也容易散。以前咱们三个,还能靠着点情分和默契凑合。现在不行了。”
赵老憨忍不住插嘴:“根柱……啊不,头儿,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一起干活,一起分粮……”
“光是说好没用。”李根柱打断他,语气严厉,“老憨叔,我问你,如果明天找到的吃的只够一个人吃饱,咱们五个怎么分?是你吃,还是周大哥吃,还是孩子吃?”
赵老憨噎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再问,如果胡家的人搜山搜到附近,咱们是跑,还是躲,还是打?听谁的?怎么跑?往哪跑?”李根柱的目光转向孙寡妇和周木匠。
孙寡妇沉声道:“是该有个章程。”
周木匠也连忙点头:“头儿说得对,没个规矩,容易乱。”
“所以,从今天起,“北山伙”要立下几条死规矩。”李根柱竖起三根手指,“就三条。简单,但谁也不能犯。”
“第一条,不许内斗,严禁背叛。”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像冰碴子砸在地上:“咱们五个人,现在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绳子断了,谁都活不了。所以,从今往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有矛盾,可以找我,找孙婶说,但不能私下斗殴,更不能起坏心、出卖同伴。谁敢把刀子对准自己人,或者为了活命、为了钱粮,出卖其他人的下落——”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刀,缓缓掠过每个人的脸,“剩下的人,共诛之!天涯海角,绝不放过!”
“共诛之”三个字,带着血腥味,在岩缝里回荡。赵老憨打了个寒颤,周木匠脸色发白,连孙寡妇都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李根柱不管他们的反应,继续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条,听从号令,令行禁止。”
“山里不比村里,一步走错,可能就是死路。从今天起,我是头儿,孙姐是二当家,老憨是三当家。小事,我们三个商量着定。紧急情况,我来决断。定下的事,说往东,就不能往西;说趴下,就不能站着。有不同想法,可以提,但命令下了,必须执行!谁敢阳奉阴违,或者临阵退缩、不听指挥,第一次重罚,第二次……” 他看了赵老憨一眼,“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赵老憨想起那一耳光,脖子一缩,不敢吭声。
“第三条,粮草物资,集中分配,严禁私藏。”
李根柱指向角落里那几袋可怜的粮食:“咱们现在所有的家当,就这些。以后找到的、抢到的、弄到的一切吃的用的,全部归公,由孙婶统一掌管、分配。怎么分?
按三条来:
一看谁最需要——比如孩子、病人,优先保证活命的口粮;
二看谁出力多——出去找食的、探路的、干重活的,多分一点;
三看谁立功——比如找到新营地、弄到重要工具、打退敌人的,有额外奖赏。”
他看向周木匠:“周大哥,你手艺好,以后做工具、修东西,就是大功。你腿伤没好之前,口粮按需要给,但伤好了,就得按出力算。”
周木匠连忙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但是,”李根柱语气加重,“不管什么理由,任何人,不许私藏一粒粮食、一块盐巴、一根柴火!谁敢偷藏,一旦发现,第一次罚没口粮,第二次……驱逐!”
“驱逐?”赵老憨失声道,“这冰天雪地的,驱逐出去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没错。”李根柱面无表情,“私藏粮食,就是在偷所有人的命。对这种偷命贼,留着他,就是害死大家。所以,要么守规矩,大家一起苦熬;要么,就滚出去自生自灭。”
岩缝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柴火噼啪的响声。李根柱这三条规矩,简单、粗暴,甚至有些残忍,但在这个朝不保夕的环境里,却像三根坚硬的铁条,试图将这个松散的、随时可能崩溃的小团体,箍成一个整体。
“这三条规矩,”李根柱站起身,俯视着众人,“不是商量,是命令。现在,愿意守这三条规矩,愿意留在北山伙同生共死的,举起右手,对着这堆火,跟我念。”
他率先举起右手,五指并拢,掌心对着那簇微弱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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