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李根柱一头栽倒在冰冷的地上,失去了知觉。这可把李老栓和妇人吓丢了魂,两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拖到板铺上,又是掐人中,又是呼喊,好一阵忙活,李根柱才幽幽转醒。
映入眼帘的,是父母那写满惊恐和担忧的脸,以及狗剩吓得发白的面孔。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觉得喉咙干涩刺痛,浑身像是被拆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尤其是双脚,传来一阵阵灼热和针刺般的剧痛,又麻又痒,难受得无以复加。
“柱儿!你怎么样?吓死娘了!”妇人带着哭腔,用一块破布蘸着好不容易化开的一点雪水,擦拭着他额头的冷汗。
“柴…柴火…”李根柱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
“别管柴火了!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李老栓连声说道,但眼神里的绝望却掩饰不住。柴火没了,意味着温暖和热水都成了奢望。
李根柱想动一下,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脚上的疼痛让他瞬间蜷缩起来。
“脚…我的脚…”
妇人连忙掀开盖在他身上的破布,一看之下,不由得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李根柱的双脚,因为长时间在雪地里跋涉和趴卧,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此刻回到相对“温暖”的屋内,开始回温,反而带来了更剧烈的痛苦。脚趾肿胀得如同发面馒头,颜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上面还有一些亮晶晶的水泡,个别脚趾的指甲盖都变成了黑紫色。
这是典型的严重冻伤。
在这个缺医少药、连饭都吃不饱的时代,冻伤处理不当,轻则残疾,重则引发坏疽,那可是要命的!
屋里顿时乱作一团。李老栓急得团团转,嘴里不住念叨:“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妇人则翻箱倒柜,试图找出任何可能有点用的东西。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一些口耳相传、不知有没有用的土法偏方。
“用雪搓!快!用雪搓!”李老栓想起老一辈的说法,说冻伤了不能用热水烫,得用雪搓热。他连忙让狗剩去门外捧来一捧冰冷的雪。
妇人颤抖着手,抓起一把雪,就开始用力揉搓李根柱冻伤的双脚。
“嘶——!”冰冷的雪接触到灼热疼痛的伤处,那种极致的刺激让李根柱痛得几乎晕厥过去,身体剧烈地颤抖。这哪里是治疗,分明是另一种酷刑!
但这就是他们唯一知道的、被认为“有效”的办法。
搓了好一阵,直到那捧雪化成了冰水,李根柱的脚被搓得通红,疼痛似乎稍微麻木了一些,但肿胀丝毫未消。
接着,妇人又不知从哪里翻出一点点干瘪的、不知名的草药碎末,用温水调成糊状,小心翼翼地敷在李根柱的脚上。
那药糊散发着一股古怪的气味,敷上去凉丝丝的,似乎暂时缓解了一点灼痛感,但效果如何,天知道。
至于内服的药?那是想都不要想。请郎中?更是天方夜谭。且不说请不起,就算请得起,这大雪封路的,哪个郎中会为了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农户冒险出门?
处理完脚伤,一家人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更大的忧虑随之而来。
李根柱发起烧了。
也许是冻伤引发的炎症,也许是之前就身体虚弱,又经历了极度惊吓和体力透支,他在夜里开始浑身发热,额头烫得吓人,嘴唇干裂,时而昏睡,时而因为脚痛和寒冷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发烧,在现代看来或许只是小病,吃片退烧药就好。但在明末的农村,对于营养不良、抵抗力极差的人来说,一场发烧就可能是一条不归路的起点。
家里没有任何退烧的药物。连一块降温的毛巾都没有——干净的布都是稀缺物资。
妇人只能不停地用冰冷的雪水浸湿破布,敷在他的额头上,物理降温。但这效果微乎其微,而且频繁更换冷布,又需要消耗宝贵的体力和化雪用的柴火。
柴火!柴火!
这个问题像噩梦一样缠绕着李家。李根柱冒险偷柴失败,还搭上了自己的健康。现在家里最后的柴火也烧完了。灶坑彻底冰冷。
屋里温度越来越低,水缸里的水结成了结实的冰坨。一家人只能挤在板铺上,靠体温互相取暖,牙齿冻得咯咯作响。
饥饿、寒冷、疾病…三重打击如同三座大山,将李家彻底推入了绝境的深渊。
李根柱昏昏沉沉地躺着,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他能感觉到脚上那钻心的疼痛,能感觉到身体内部如同火烧般的燥热,也能感觉到外界那无孔不入的冰冷。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让他生不如死。
他听到母亲低低的啜泣声,听到父亲沉重的叹息和咳嗽,听到狗剩因为寒冷和饥饿而发出的细微呜咽。
他甚至能听到,隔壁邻居家,似乎也传来了一阵压抑的、不同寻常的动静,像是…一种绝望的哭泣和慌乱?
但他的思维已经无法连贯,无法去思考那意味着什么。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在这间小小的茅屋里。它不仅仅来自官府的追查,更来自这最原始、最基础的生存条件的剥夺。
在这个缺医少药、饥寒交迫的绝境里,人的生命,脆弱得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李根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穿越者的身份,那些超前的知识,在绝对的物质匮乏和恶劣的自然环境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他现在,和一个普通的、濒死的明末少年,没有任何区别。
活下去,需要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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