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有旗,土匪有旗,连村里社火队都有旗。没旗,就像人没脸,说话都不硬气。
所以当李根柱在一次战前会议上说“咱们得有一面自己的旗”时,所有人都觉得——早该有了!
但接下来就吵翻了天。
首先是颜色。孙寡妇第一个发言:“红色!必须红色!血性!提气!官兵的旗不是蓝就是黄,咱们得跟他们不一样!”
陈元摇头:“孙队长此言差矣。红乃火德,过于暴烈。依在下之见,当用玄色——黑底,取‘玄铁’之意,坚韧、肃杀、深沉。”
“黑不拉几的,晚上都看不见!”孙寡妇反对。
三个书生也加入战团。李青云主张用青色:“青乃木德,主生发。我等起于草莽,正合此意。”赵明诚小声说:“或可用黄……黄土高原,百姓本色……”
“黄像屎!”孙寡妇直接否决。
王五闷声道:“要不……用杂色?咱们什么人都有,农民、匠人、兵丁、书生,啥颜色都沾点。”
“那不成花被面了?”周木匠都忍不住笑了。
吵到后来,李根柱敲桌子:“颜色先放放。说说图案——旗上画什么?”
这下更热闹了。
孙寡妇:“画把刀!或者画咱们的长柄镰枪!让官兵一看就腿软!”
陈元正色:“不可。兵者凶器,露之非祥。当用文字,如‘替天行道’四字,既彰大义,又合礼制。”
“老百姓有几个识字的?”孙寡妇反驳。
李青云提议:“画北斗七星如何?七星指引,暗合‘星火’之名,又有天命所归之意。”
赵明诚怯生生补充:“或可画禾穗……民以食为天……”
张铁锤插嘴:“画个铁锤!代表咱们匠人!”
“凭啥画你的锤子?俺们种地的呢?”赵老憨难得敢顶嘴。
议事厅里像炸了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主意最好。连门外站岗的队员都探头探脑——这事关所有人的脸面。
李根柱一直听着,等大家吵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都说完了?那我说说。”
他走到中间,拿起炭块在地上画:“旗,要满足三条:第一,远远能看见;第二,一看就知道是咱们;第三,能说清楚咱们是干什么的。”
“红色好,醒目,血性也有。但全红太扎眼,官兵老远就看见。这样——红底,中间一个白圆圈。红色是血性,白色是干净,圆圈……是咱们抱成团。”
他看向孙寡妇和陈元:“两位觉得呢?”
孙寡妇想了想:“红配白……行!比黑乎乎强!”
陈元捻须:“红白相间,倒也鲜明……可这图案?”
李根柱在圆圈里画了个简单的火炬——就是一根棍子,上头几道火苗。“这是‘星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咱们人少,但能成事。火能取暖,也能烧光脏东西——既合咱们的名字,又说清楚了咱们想干什么。”
众人盯着地上那个简陋的图案,沉默了。
“好像……有点意思。”王五第一个点头。
“火炬……”陈元喃喃道,“《尚书》有云‘若火之燎于原’,倒是古意。”
孙寡妇皱眉看了半天:“这火苗……是不是太细了?看着没劲。”
“细才真。”李根柱说,“咱们现在就是小火苗。等将来燎原了,旗自然就大了。”
方案基本通过。但还有细节:旗做多大?用什么布?谁来做?
布倒是有——上次缴获的物资里,有几匹红布,还有几匹白布。周木匠量了量:“红布够做一面大旗,三面小旗。白布……够画十个圈。”
“大旗挂寨门,小旗战兵队用。”李根柱定下调子,“至于谁做……”
所有目光看向妇女们。王氏和何氏站出来:“俺们做!三天就好!”
三天后,旗做好了。
大旗长六尺,宽四尺,红布做底,白布剪的圆缝在正中,圆圈里用锅底灰混合胶水画了黑色火炬。虽然针脚粗糙,画工幼稚,但挂起来一看——嘿,真有那么点意思。
小旗更简单,就是缩小的版本,绑在长杆上。
升旗仪式选在清晨。全山寨的人都出来了,连五个村子的联防代表也上山观礼。
没有锣鼓,没有鞭炮。李根柱亲手把大旗升上新建的旗杆——那是一根剥了皮的老松木,笔直挺拔。
晨风中,红旗招展,白色的圆圈和黑色的火炬在朝阳下格外醒目。
孙寡妇仰头看着,忽然说:“好像……是比光秃秃的墙头好看。”
陈文远三个书生站在旗下,激动得嘴唇发抖。李青云喃喃道:“《左传》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今我星火营有旗,便是有‘祀’矣……”
王五踢了他一脚:“说人话!”
“……就是有祖宗了!”李青云改口。
这话糙,但理不糙。旗升起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心里多了点什么——好像飘了很久,终于落地了;好像散沙一堆,终于捏成块了。
连那些新收编的原土匪,看着这面陌生的旗,也渐渐挺直了腰杆。一个老匪私下对同伴说:“黑山虎那会儿,就一面破黄布,写着‘虎’字,丑死了。看看人家这旗……讲究。”
旗有了,名分就有了。
但李根柱知道,光有旗不够,还得有“话”——一句能喊出去,让老百姓一听就懂,让官兵一听就慌的话。
当天下午的会议上,他提出了新问题:“咱们的口号,该是什么?”
刚刚平息下来的争论,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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